第3节
  贵族学校的学生眼睛都尖的很,即便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谁家有钱没钱,一眼都能看的出来。像电视上演的,欺负没钱没势的学生自然也会有。
  不过,即便重生前秋赤西也没被谁欺负过。
  这群学生也是人精,看着秋赤西带着狠意的阴沉眼睛,都不太敢和她说话。这世道有些人什么都没有,也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她敢和你拼命。
  舒歌一直不太喜欢自己这位同桌,她不喜欢秋赤西的眼睛,觉得里面太深,野心欲望太重。
  大家还是学生,舒歌本质上更喜欢心思干净纯洁一点的人。
  当然不喜欢归不喜欢,不可否认的是她同桌成绩好。像现在舒歌便有意无意打量旁边的秋赤西,内心麻木。
  ——已经是第四张卷子了。
  要知道同桌做什么,只需要眼睛一斜。从下午第二节课开始,她同桌就在稀里哗啦翻着课本。
  声音不算大,不过落在舒歌耳中就刺耳的很。
  舒歌斜视着秋赤西哗啦哗啦将一本数学书翻完,接着见她同桌翻出一套试卷快速填写,速度快的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位同桌脑子里是不是藏了答案。
  ……居然连草稿纸都不用。
  难怪一中要将人买进来。
  舒歌也算尖子生,不然分科不会分到现在这个班来。但她完全做不到一张试卷写完连草稿纸碰都不碰。
  后面的大题难道不用打草稿吗???
  秋赤西做了四套数学卷子,找回感觉,也就没了意思,重新换了一本物理课本翻,翻完继续做物理试卷。
  目睹一切的舒歌默默移开了眼睛: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实验一中前几年改革,将下午三节课延长到四节课,为了和外面其他公立学校接轨。苦了舒歌他们这些后进来的学生,好在也只有高三才有晚自习。
  下第三节课,课间休息时间有十五分钟,还算长。够闹腾的学生闹上一会,恢复精力。
  舒歌坐不住,和前面的女生约着要出去透气。
  “小歌。”
  一道清亮男声在秋赤西前方响起。
  秋赤西听到熟悉的声音,笔尖一顿,瞬间劣质的黑色中性笔在试卷上滴下了一团墨水。
  她没有抬头,继续写着自己的试卷。
  “景尘,你怎么过来了?”舒歌人已经站了起来,奇怪望了望宁景尘手里的练习册。
  他一出现在理科a班,几乎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艺术a班的宁景尘可是一中最有名的学生,没有之一。
  无论俊美相貌或是显赫家世,在这所贵族学校,宁景尘依旧那么耀眼,与之相对是他温和的脾气,待人接物不会显得太冷漠也不会太过于亲近。
  这也足够他受到所有人的欢迎。
  一中唯一能够和宁景尘并肩而立的,大概也只有与他青梅竹马的舒歌。
  宁景尘抿了抿唇,短碎发下耳尖泛起轻微的红晕,只不过光线问题,舒歌并没有发现。
  “我有几个题目不会,老师讲过了,听不懂。”宁景尘摊开练习册。
  舒歌闻言一脸迷惑,回家问家教不好?名牌大学生比她一个半吊子高中生强多了吧。
  并没有心思教人的舒歌一心只想出去遛弯,她转念一想也许宁景尘比较急,毕竟虽然他学的是艺术,但a班抓文化课还是比较严格的。
  “同桌你教一下我们景尘行吗?”舒歌艳丽的眼睛转了转,毫无负担将发小推给了秋赤西,说完对宁景尘笑了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同桌秋赤西。她成绩比我好,一定教得会你。”
  秋赤西此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成绩好,舒歌极自然将发小托给了她。
  秋赤西没说话,握着笔的力道却加重了,前世从高中舒歌就开始这么对宁景尘,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宁景尘看不出来舒歌对他的敷衍。
  “秋同学,你可不可以教我这几道题?”宁景尘轻轻将摊开的练习册放在秋赤西的桌上,声调一下低了好几度。
  秋赤西自动理解为宁景尘因为舒歌不能教他而失落。
  不着痕迹拧眉,秋赤西从远久的记忆中翻找,似乎重生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不过那时候秋赤西斩钉截铁拒绝了。
  她生活一地鸡毛,每天脑子里想得都是和她妈要怎么才能多活一天,哪有心思教人做题目。说她毫无同情心也好,说她冷漠也罢,秋赤西全然不在乎。
  只是重生前见到宁景尘为自己立了墓碑的场景,一直在秋赤西脑中回荡,她终于答应下来,不想让宁景尘难堪。
  “……嗯。”秋赤西冷淡应了一声,甚至仍旧没抬头看宁景尘一眼。
  宁景尘眼角带着浅浅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练习册却不由蜷缩,见前排女生腾出了空位,才坐下和秋赤西面对面。
  “走了,走了。”自由浪荡的舒歌呼朋唤友,招呼一堆女孩子出去遛弯。
  宁景尘回头,声音微微上扬:“小歌,待会放学我来找你好不好?”
  “行吧。”舒歌对高二突然和自己黏糊起来的发小,实际上是一脸懵逼的。不过谁让宁景尘颜值高,他们走在一起也有面子,想想舒歌就拒绝不了。
  理科a班的学生没有普通学校那么压抑,不会连下课时间都舍不得休息。这么长的课间休息时间,一瞬间班上几乎空了一半。
  “……秋同学,这道和这道,我不太会。”宁景尘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练习册上轻轻点了点,眼神干净透彻。
  秋赤西没怎么看他,只极快扫了一眼宁景尘的脸,便低头看向练习册。
  这一低头秋赤西直直盯着宁景尘修剪得当,透着粉润的指甲失了神,一看便知道他是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出身的贵公子。
  秋赤西不用摊开手都能回忆起自己掌心布满的老茧,完全不像一名正常高中生的手,上面还有几道恢复不了的伤疤。
  题目算不得什么难题,快速扫了一眼,秋赤西脑中已经浮现了好几种解法。
  宁景尘只带了练习册,连笔和草稿纸都没带。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更佐证了他想用这个当借口,要接近舒歌。
  秋赤西当不知道,从自己桌上拿过草稿纸,慢慢对宁景尘讲最简单的那种解法。
  草稿纸是最便宜的那种,纸张粗糙,胜在数量多,又大。
  现在学生爱用那种类似a4打印纸当草稿纸,这些都需要用钱来买,或许不贵,对于秋赤西来讲积少成多。
  为了节省这点钱,秋赤西很早养成能不打草稿就不打草稿的习惯,同时也极大锻炼了她心算能力。
  讲了一遍,宁景尘明显走神,秋赤西只当没看见,做任务般地将几道题目讲完,十五分钟课间休息不足以讲第二遍。
  “我……还有些没懂。”宁景尘清澈透亮的眼睛朝秋赤西望去,透着主人些许无措,“可不可以把草稿纸送给我,拿回去看看。”
  秋赤西沉默将草稿纸撕了下来,递给宁景尘:“要自己演算一遍,光看不行。”
  一下午未开口说话,秋赤西声音带着沙哑,仿佛在砂纸上摩擦过。
  “嗯,好。”宁景尘干净的眉眼透着认真,笑了起来,右脸颊的梨涡彻底露在秋赤西眼中,“谢谢你教我。”
  略微狼狈移开目光,秋赤西嗓音带着冷漠:“这些你好好看书就会,没必要找人问。”
  话中意思谈得上刺人,宁景尘并不在意,仿若听不出来她的意思,轻轻应了一声好。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推到秋赤西面前。
  见秋赤西面无表情看过来,宁景尘藏在桌下的手指抠了抠掌心,努力忽略胸口剧烈的跳动,俊美秀雅的脸上勉强保持着镇定:“这个很好吃的。”
  预备铃已经响了起来,宁景尘快速从椅子上站起,拿着练习册和秋赤西说再见,带着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时候,外面出去透气的a班学生也渐渐开始返回班级。
  秋赤西盯着桌面上那颗巧克力许久,终于伸出手握住那枚巧克力,上面似乎还沾染了原主人掌心的温度。
  “周末去梧桐馆的温泉玩怎么样?”舒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教室,和周围人谈论着这周的安排。
  “欸,景尘走了?”舒歌坐回位子,问秋赤西。
  他们这种出身,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太明显,舒歌虽不喜欢秋赤西,基本话还是会说的,只不过要看秋赤西愿不愿意搭理她。
  秋赤西将手中的巧克力放在舒歌桌上,没回答她的问题。
  舒歌茫然看向这位同桌,显然没懂什么意思。
  “宁景尘要给你的。”秋赤西简单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舒歌复杂的眼神。
  先借口问题目,之后再以巧克力感谢,这应该是宁景尘要对舒歌做的计划,可惜被舒歌打乱,导致巧克力到了自己手中。
  秋赤西有自知之明,没有真的收下巧克力,干脆替宁景尘交给了舒歌。
  舒歌缓缓摸过巧克力,盯着秋赤西一边慢慢剥开金色锡纸后,极快塞进了嘴巴里。
  景尘怎么就愿意把这巧克力给她吃了呢?前几天因为自己试图偷吃,差点没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们宁宁小甜心太可怜了,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第4章
  放学铃一响,秋赤西几乎立刻站了起来,从后门走出去,理科a班的学生和老师对此见怪不怪。
  秋赤西从高中一入学便保持这个习惯到现在,如果有一天放学,她不做第一个出教室的人反倒奇怪。
  刚走到一楼,秋赤西便迎面撞上了宁景尘,两人交汇,她眼神未动,径直朝外走去。
  “秋同学……”宁景尘出来的匆忙,脸颊上甚至沾了点颜料,很少,就在右脸梨涡上方,乍一看都发现不了。他笑得温润天真,正要说些什么。
  熟悉的开头语调,让秋赤西几乎下意识便皱眉移开目光:“舒歌还在教室,你能看到她。”
  宁景尘一愣,无措站在原地。
  秋赤西目光沉沉,眼神在他的脸上停留几秒便移远,侧身错开往外走去。擦肩而过时,到底忍不住提醒:“右脸上有颜料。”
  宁景尘转身望着离开的秋赤西背影,仓皇间用手背贴上了自己的右脸颊,只感受到瞬间变烫的温度。
  六点是放学时间,以往秋赤西要用半个小时打完饭再赶回去,今日也一样。
  多年习惯于生活的挫折多变,秋赤西对重生的事接受迅速,只不过一下午便将自己几乎彻底代入了角色。
  秋赤西手里拎着泛白脱色的布袋子,塑料袋不经用,店里卖的那些好看漂亮的午餐袋于她而言,可以多买一袋透析液。干脆找了针线将破旧的衣服缝制成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今天的晚餐,没有午餐丰富,胜在营养均衡。
  快速跑在人行街道路上,秋赤西喘得有点厉害,她停了下来,扶着路边的墙,头垂下,不长的头发由于许久未打理,碎发垂落在脸侧。
  ……嗤。
  秋赤西淡漠阴沉的眼睛闪过一丝自嘲:看样子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自己一下子没适应回到这样的生活。
  十几岁的秋赤西一无所有,穷到只有蹭学校食堂才能活下来。唯一的希望是上最好的大学,得到一笔奖金能够让她妈买透析液。连坐公交车的钱都不敢用,每一分每一厘都怕用错了地方。
  直起身,秋赤西继续大步往前走,终于在六点半到了天台。
  没有推门而入,秋赤西从口袋拿出一块明显旧衣服改造的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汗擦干净,饭菜放在门口的破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