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路念笙愣住了,“是我,怎么了?”
  “伤者刚刚拉着我的手,问我念笙怎么样了,我还没搞清情况,”医生笑了一下,“等他出来了你和他说吧。”
  路念笙没说话,倒是后退了一步。
  事实上,她这会儿,浑身虚脱。
  一直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了,傅子遇没事了……
  她喉头彷如塞了一团棉花,眼前一切虚虚实实,她转身往重症监护室窗口去,扒着玻璃,看到里面,傅子遇醒着。
  他本来侧着脸在看床另外一侧的心电监护仪,好像是感觉到什么,虚弱而缓慢地转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其实不过短短几米距离,一道玻璃而已,她的心口狠狠抽了一下,这瞬间很想了无间隙靠近他。
  她说:“我没事。”
  意识到傅子遇是听不到的,她努力做嘴型——
  我,没,事。
  我,很,好。
  做完了,她又觉得这样子好像有些冒傻气,皱眉,表情微微懊恼。
  可是傅子遇苍白的面容微微动,仿佛是看明白了,他居然笑了。
  他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这样静静凝视她,深黑瞳仁里一片深情不遮不掩,那样专注。
  她没有躲也没有藏,只是抿唇,也静静看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面颊,她抬手仓皇擦了一把。
  傅子遇唇又动,她听不见,看得清,他在说,别哭。
  她将眼泪忍回去,挤出个笑容来,点了点头。
  徐媛和路老爷子跟医生又问了些情况,然后去护士站办了手续,很快,傅子遇被转入vip单人病房。
  傅子遇被推出来的时候,路念笙跟在后面,却也不敢靠太跟前,怕有个不慎自己的感冒会对他造成影响。
  将人送到病房,护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麻醉药效已经过去了,尽管液体中增加了吗啡,但是疼痛还是会间歇性地发作,傅子遇脸色很糟糕,发作的时候痛的浑身都在冒冷汗,周围的人看着也只能干着急,路念笙就在病房靠窗口的位置看着,心如刀割。
  傅子遇精神状态并不好,不多时就被疼痛耗费尽了体力,睡了过去,路念笙安静地站在窗口,存在感很薄弱,听见徐媛轻轻的抽泣声。
  徐媛拉着傅子遇的手,坐在床边,那哭声是极其压抑的。
  路念笙抬手按了一下眼睛,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她头重脚轻的厉害。
  可她也想,坐在病床边,她也想拉着傅子遇的手。
  第202章她不是他的谁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傅子遇的状态一直不好,加上各种药物作用,时睡时醒的,疼痛一直间歇性发作,每一次都折腾的他大汗淋漓面容惨白。
  清醒的时候,他还能断断续续说那么一两句话,叫路念笙的名字,像是不放心,又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有时候可能他自己的脑子也是混乱的,问题会重复,徐媛守在跟前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告诉他路念笙一切都好。
  由于感冒,路念笙只是在房间角落里,面色晦暗地看着这一切。
  受了伤,躺在病床上受折磨的人虽然是傅子遇,但是对路念笙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劫难?每一次看到傅子遇疼痛发作时痛苦的表情,她的心脏仿佛被人攫紧了用力碾压一般,那种窒息和无力感灭顶,她想,她宁可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
  傅老爷子还要代傅子遇处理d.s.的工作,所以后来大多数时候,是徐媛和路念笙照看傅子遇,两个人会轮换着休息,中间路念笙还抽空去警局做了个笔录。
  那两位侦探和警局之前就打过不少交道,案子也没什么太大的悬念,警方已经开始搜索路念笙那辆车。
  两天后的中午,傅子遇醒来,恰逢徐媛出去吃饭,路念笙见他醒来便戴了个口罩,隔了陪护那张床,静静看着他
  。
  见他皱眉,她心口就一提,怕他又痛,问:“难受吗?”
  傅子遇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脸,视线落在她脸上。
  目光由着涣散到集中,他眼眸亮了亮,“……念笙?”
  他的声音哑的厉害,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水吧……”
  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到病床边,递给他的时候停了一下。
  这两天傅子遇就没有自己喝过水,都是徐媛用棉签给他润润嘴唇,一点一点地往他嘴里渗,她犹豫着:“要不,我给你找个吸管?”
  傅子遇盯着她,没说话。
  她攥着杯子的手收紧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又觉得害怕。
  想起医生说的那些后遗症可能性,她心里七上八下,这两天由于傅子遇的状态不好,还没能安排全面检查,万一真落下什么毛病……
  联想之前傅子遇总是在重复性地问她有没有事,她心口发颤,“傅子遇,你……”
  他终于出声,打断她:“为什么……要戴口罩?”
  他眉心微蹙,看起来是有些困惑
  她一怔,虚虚松了口气,解释:“我感冒了。”
  他眉头皱了一下,“因为淋雨?”
  “……你都记得啊。”
  他唇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我又没失忆。”
  她低了头,鼻尖发涩,听见他又道:“那些人……没有再为难你吧?”
  她摇了摇头。
  他吁出口气,如释重负的模样。
  接下来有那么一阵子,两个人都没说话,路念笙想说的话好像很多,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久,傅子遇又打破沉默,“感冒……严重吗?”
  她眼泪在他这句话里险些掉下来,别过脸抽着鼻子忍了回去,话音也带了一点鼻音,“你该顾好你自己……”
  傅子遇笑了一下,没说话。
  她视线折回来,看他,“还疼吗?”
  他摇摇头。
  她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了,手摸到棉签拿了一根,沾水,然后抬手靠近他。
  失血过多导致他的唇色是病态的白,干裂的厉害,她的手莫名的就有点发抖。
  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唇上有温润的水流,一点点,像是沁透到了他心口。
  她擦完,将被子放床头柜子上,想了想,觉得光靠棉签也不能解决问题,“我还是去给你找个吸管吧,这样你这几天喝水方便一点。”
  他摇了一下头。
  她皱眉,“不然你怎么喝水?”
  他的手动了动,她不解,“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手……”
  他的手抬了抬,她一头雾水赶紧抓了一下他的手,“小心滚针!”
  他掌心微蜷了起来,将她手握住了,“……我就是想要这个,手。”
  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那一瞬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可是神色顿了顿,最终却没有,任由他握着,红了眼眶。
  许是因为身体虚,他的体温偏低,掌心凉凉的,握着她的手还发问:“你在发烧?”
  她摇头,“是你身体发冷……”
  顿了顿,“你觉得冷吗?我给你再找个被子……”
  “别,”他表情看起来释然了很多,“挺好的,你别动,让我拉一会儿。”
  她就安静下来了。
  他视线流连在她脸上,“感冒不严重,你把口罩摘掉好不好?”
  “万一传染呢?”
  其实她并不确定她的感冒有没有感染性,但她才不想冒着这种风险。
  他说:“我不怕。”
  她不语,眼神明摆着不愿意。
  “你摘掉吧,我想看看你。”他又说。
  他语气很软,却令她耳根发烫。
  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她迟疑片刻,“我感冒快好了,等好了再说。”
  他默了几秒,“我等得到么?”
  她蹙眉,“你胡思乱想什么?已经脱离危险了,子弹都取出来了,你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可你呢?”
  她愣了一下。
  “我好起来,你岂不是要走?”
  他还在笑,只是眼眸里都是落寞。
  “我宁可我永远不要好起来。”
  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掌心里动了动。
  她的心又乱了。
  她张口,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病房门传来声响,她条件反射一般将手抽了回来。
  那动作太快,他一愣,旋即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