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丧礼期间,全家人都绝口不提世瓔自杀的事,除非有必要,否则世瓔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对话里。
  每天的餐桌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沉默之间度过,桌上虽然摆着和以往差不多的饭菜,却彷彿吃进肚里的只是忧鬱和悲伤。罗世杰带着紧张的心情吃饭,看着沉默不语的父母亲,实在很想赶快吃一吃躲回自己的房间,但一想到这是他们一整天下来,唯一能够静下来相处的时间,他便还是忍耐着,细细嚼着塞进嘴里的饭菜,偶尔故意穿插一点今天他做家事时,洗衣粉不小心加有点多的小事。
  罗世杰到现在还是感受不到一点真实感,至于父母亲,他能从空洞的神情中,感受到他们也是同样的心情,甚至比自己失去了更多。三人之间的对话,仅仅只是维持着基本日常生活中的问候,或是讨论丧礼进行的程序,虽说是讨论,但也只是像傀儡一般遵循着葬仪社的指示而已。没有自己的意识,脑袋的某个机关卡住了。他们彼此将心里与外界切断联系,躲在心房里自己默默哭泣。就算面对面,也不肯把软弱的那一面崭露在彼此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父母亲预先在世瓔的塔位两旁买了自己以后的位置。也因为这样,罗世杰很怕他们其中一个人会做什么傻事。
  「那我出门了。」在玄关的罗世杰,绑好鞋带转头说道。
  今天是他请假两个礼拜后第一天上学,身心虽然尚未休息足够,但如果请假在家的话,总觉得自己会被心里的那股不知名的情绪给吞噬。他知道目前家里的状况,不允许他让那股情绪恣意流露出来,若是连他都沉浸在那股悲伤中,这个家可能就会彻底崩解。
  他不能让这个情况发生。
  「路上小心。」父亲露出疲惫的笑容送孩子上学。以往都是母亲站在门口送双胞胎出门,但自从丧礼结束后,母亲精神状况一直不见起色,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照顾其他人,就连平常喜欢的烹飪也都提不起劲,这阵子都是罗世杰和父亲轮流负责。
  推开了大门,户外的阳光照射在罗世杰的制服上,白衬衫被照的发亮,但却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照不进心里头去。
  罗世杰就读的高中只要徒步就可以抵达。如同以往,前往学校的路上一定会遇到同校的同学,许多和他一样穿着毫无特色的白色制服的学生前前后后穿插在骑楼下,因为都是朝同一个方向前进,所以都只能看到彼此的背影。
  他暗自祈祷不要有人认出他,也不要有人来找他搭话。
  抵达路途上最大的十字路口,被红灯阻挡的罗世杰习惯性瞥向斜前方的公车站牌。
  以后再也不用特地陪世瓔过马路去等公车了。
  为什么会养成这个习惯,他努力回想后才想起是他们两人在上高中第一天,罗世杰自己主动说要陪她等的。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但这之后也持续了一年多,就算到最后只是走在世瓔旁边滑手机,他也还是维持着这个习惯。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平常的我们看起来是如何呢?罗世杰试着用第三人的视角去想像那个画面。看起来会像家人吗?还是像陌生人?
  每天早上明明都有机会问她,就算只是一句在学校过得怎样?或许就可以让她开口。但他却在世瓔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的时候,依旧只看着自己。
  「欸,就是他。」
  「妹妹跳楼那个?」
  罗世杰忽地转头怒视,和站在身后两位同校的男生对上眼,对方似乎没想到会被听见,假装看旁边掩饰尷尬。
  交通号志由红转绿,所以人面向自己往身后走,被瞪着的男学生低着头离开,罗世杰还是不放过他们一直瞪着。小绿人开始闪烁,罗世杰才迈开步伐快速穿过斑马线,一边从书包里拿出的耳机,连接手机后大声拨放音乐。
  ◆
  果然在这小城镇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罗世杰踏入校门后低着头避免与人接触,将自己的视野侷限在正前方,眼角馀光瞄到旁边的人盯着他窃窃私语,但他告诉自己那都不关我的事。
  一进到教室,同班同学们看到罗世杰站在门口,纷纷停下自己手边的动作看着他。罗世杰同时也稍微环顾了一下这些直勾勾的双眼。每天都能看见、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在这一瞬间好像全都变得很陌生,就像世瓔惨白的脸一样。
  教室里的时间凝结,这些视线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让罗世杰感到不太舒服。他继续低着头往自己位置走去,心脏莫名跳动的很快,很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焦虑感袭来。
  才刚坐下掛好书包,随即有人点他的肩膀。抬起头,张德皓便站在他位置旁边,和平常一样向他道了早安。
  「嗨。」罗世杰勉强地露出笑容。
  「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勉强。」张德皓走到前面,反着跨坐在世杰前面的位置。「事情都忙完了吗?」
  罗世杰不客气地收起笑容回答:「嗯,都已经结束了。」
  「那个恶作剧,最后怎么样了?」
  「虽然报了警,但也查不到什么,警察也没积极在找,最后殯仪馆退了一些钱给我们。」
  「真的是太可恶了,要是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跑去揍他。」
  罗世杰轻笑一下,说:「平常比我冷静的人居然说要揍人。」
  看见终于露出笑容的朋友,张德皓放心不少。
  「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虽然好像也不会和之前一样了……我不会说啦,总之你有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张德皓抓了抓头,不擅长说安慰话的他支支吾吾。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啦。」
  「今天放学在路上吃点什么吧,我请客。」
  罗世杰原本想拒绝,事实上他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天,然后回家继续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张德皓给了罗世杰一个温暖的微笑,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个平常只会讲屁话的死党,在重要时刻还是满可靠的。虽然心意传达得七零八落的,不过因为张德皓的关心,至少让罗世杰感受到久违的温度。能够感同身受痛苦,又能在身边陪伴自己,有张德皓在的话自己或许就有勇气面对妹妹所留下来的空洞吧。
  ◆
  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鐘声响起,罗世杰感到如释重负。一整天大部分时间他其实都无法专心上课,一直被不断袭来的疲惫感和与有关世瓔的回忆冲刷着,才终于过完这一天。
  和张德皓一起走往校门口的路上,还是有许多人对罗世杰投以好奇的眼光,烦躁的感觉也还是在内心滚动着,不过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只要他们不来打扰,他可以继续忍耐。
  走出校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罗世杰的眼里,令他反射性地回头多看一眼。校门口边有一位绑马尾的女孩,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水手服,身高和世瓔差不多。根据制服领巾的顏色,得知女孩和世瓔同年级。她反覆垫起脚尖,死命盯着一群群走出来的学生。
  罗世杰停下脚步,不停将那个女孩和世瓔的影子重叠。他无法控制自己附着在女孩身上的视线,即使看着那套衣服只会让他的胸口像被针扎着一样刺痛。
  圣修女中的制服是台湾少有的水手服设计,当初世瓔就是因为这套漂亮的制服才跑去比较远的学校就读,就算要搭乘路途遥远的校车也甘愿。
  世瓔是穿着这套制服自杀的,也不知道是来不及换下,还是因为只穿了它一年多的时间,所以想在死去前的最后一刻也穿着。
  「罗世杰?」张德皓一脸狐疑唤着他。
  不小心就陷入非现实的思绪,罗世杰将注意力转回现实,才发现张德皓已经走在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前方。他回头看,那女孩依旧朝着门口的人群里到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人。
  或许是盯太久了,女孩发现了罗世杰的视线,也不甘示弱地朝着他瞧。
  罗世杰急忙低下头,想快步走向张德皓,但才刚转身,背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你是世瓔的哥哥吧?」女孩斩钉截铁地问。
  罗世杰停下脚步,转头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
  「请问有什么事吗?」张德皓走过来挡在罗世杰和那女孩之间。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世瓔的朋友,有去过你们家玩的沉方沂。世瓔的告别式我也有去,只是没有和你打招呼。」
  罗世杰仔细盯着那个自称沉方沂的女孩,试着回想眼前这张脸是否存在于记忆之中。
  「我知道这个名字,但我不认得你。」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欸欸你等一下啊!我有话要跟你说!」
  沉方沂见罗世杰要走掉了,赶紧衝去追他。张德皓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没抓好,一个重心不稳两个人都跌在地上。
  「你干嘛抓我啦!痛死了。」
  沉方沂揉着撞到的腰,五官痛苦地揪成一团,一旁的张德皓摸着手肘也痛的动不了。
  「没事吧?」沉方沂听见声音抬起头,发现罗世杰伸手想要将她拉起来。
  因为罗世杰没有跑走,反而回过头来,沉方沂激动地迅速站起,也不顾沾在裙子上的灰尘,用力地抓着罗世杰的肩膀。跌倒时压在下面当肉垫的张德皓,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止这个血气方刚的女子了。
  「你看世瓔的日记了没?」她劈头就问了罗世杰想暂时拋在脑后的事。
  「什么日记?遗书吗?」
  「不是遗书,是罗世瓔留下来的日记啊!你不知道吗?」
  罗世杰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感到有点不爽,甩开沉方沂黏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不知道。」
  「罗世瓔一定有留给你的!可能是在电脑里或藏在某个地方,总之请你一定要找出来!就算你现在不相信,你也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
  「到底在说什么啊?」张德皓满脸疑惑地看着沉方沂。
  「世瓔她是被害死的,你一定要帮帮她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这个不认识的人说这些啊。」
  因为罗世杰一直不相信,沉方沂也被逼急了,用严肃的语气说:「世瓔的丧礼被人贴了恶作剧的纸对吧?」
  「……你看到了吗?」
  「我从你丢的纸堆里看到的。」沉方沂紧张地抓着裙摆说:「事实不是那样的!世瓔是被逼死的!世瓔这么善良,她怎么可能霸凌别人!她没有将真相说出来而是选择离开,但一定有留下写着事实的日记或信之类的……所以你必须找出来,一定可以的,然后帮世瓔把真相说出来!」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我可以?」罗世杰冷冷地问。
  「因为世瓔说过你是可以和她分担痛苦的人。」
  罗世杰听了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迅速走向沉方沂,因为速度太快,沉方沂吓得后退半步。他直直地看着她的脸说:「重点是她死之前怎么不说?既然我在她心里是这样的人,那为什么她不说?他妈的现在这样到底有什么屁用!她有想过我吗?我也一样痛啊!」
  罗世杰的怒吼在空气中回盪,首当其衝的沉方沂吓得无法说话,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张德皓赶紧向前将罗世杰拉开。
  「当时世瓔她真的很痛苦,她崩溃的速度比想像的还要快……」
  罗世杰冷笑一下,说:「那你那时候在干嘛?既然你有办法来这里堵到我,为什么当初不来和我说这件事?」
  「我以为她会告诉你啊……我也很害怕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沉方沂哭了出来,边抽气边说道。
  「她就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和我还有那些你刚刚讲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加害者。不能挽回的事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罗世杰转身快步离开,这次他再也没停下脚步,越走越远。一旁的张德皓觉得不该就这样丢下沉方沂不管,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走啊!」罗世杰转头过来对着张德皓喊道。
  「我送她回家吧,你先回去。」
  罗世杰轻蔑地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就逕自离开了。
  因为附近没什么地方可去,张德皓只好先把沉方沂带到附近的公园里安抚情绪。
  「先喝个水吧。」张德皓走向坐在鞦韆上的沉方沂,递给她一罐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冰凉矿泉水,自己则打开运动饮料,坐在沉方沂旁边的另一个鞦韆上。
  「谢谢。」沉方沂接过水瓶,但并没有马上打开,只是垂头丧气地看着地板。
  「你啊,劈头就跑来和家属说这些事情,没有人会听得进去的啦!」
  「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啊!我明明是在帮他。」
  「对他们家来说,不管做什么世瓔都不会回来了,这就是他们现在能接受的唯一事实。」
  「难道他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现在罗世杰没办法想到这么后面的事,请你原谅他吧。目前他连自己的心理状态都还找不到平衡点,根本没有力气去找原因。」
  沉方沂低下头,觉得有点抱歉,但当事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无从道歉。
  「他刚刚说我和他都是加害人……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因为他很自责。朝夕相处的妹妹发生这样的事他却没发现,所以感到很生气吧。他并不是要针对你,你别在意。」
  「不对,他说的没错!我应该可以做些什么,但我都没有做。」沉方沂将头靠在膝盖上,非常懊恼的样子。「当时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世瓔会做什么可怕的事。那时候世瓔一直说她好想要离开……离开这世界,所以我从她身边逃走了……应该在她身边的时候我却逃走了!」
  沉方沂用了非常隐晦的方式表达自杀,但张德皓还是愣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问:「你没有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吗?」
  「没有,我太害怕了。谈论死什么的,我怕吓到别人。」
  张德皓顿时之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不论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会像是指责,而且他并不想要这么对待一样也很痛苦的沉方沂,于是他保持沉默。
  「对不起……」沉方沂啜泣着,像是为这段沉默道歉。
  张德皓努力让自己用不颤抖的声音说:「我每天都在想自己当初如果做了什么,是不是事情就不会这样。明明知道这样想一点用也没有,但是……但是我们都好希望世瓔还活着,就算遍体麟伤但至少她还活着那就好了。」
  「要是我在第一时间帮助她,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不,或许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张德皓抽了一下鼻涕,低头沉默了许久。
  两人之间的尷尬气氛一直没有消失,但也说不出什么话,各自的内心都还是无法平復,或许沉默才是此刻最好的对话。
  过了许久,太阳即将隐没在布满云层的地平线,张德皓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了。
  「你不是住在这边的吧?时候不早了。」
  「嗯……我家在圣修附近,我有查过这附近有可以直接到我家的公车。」沉方沂说完,马上操作着手机查询公车班次。
  「你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张德皓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沉方沂抬起头,思索了一下后回答:「让世瓔自杀的真相。」
  「那你刚才直接告诉罗世杰不就好了?说不定他会马上相信你。」
  「因为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很气自己无能为力,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世瓔会随手写一些抒发的日记,所以急着想要请他找一些蛛丝马跡,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排斥。」
  「我相信罗世杰有天一定会去找出来的,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吧。但就算找到了,之后想要怎么做,都是他们家的人决定。」
  「我知道……还好今天有一起遇到你。」
  「谢谢你来和我们说这件事。」
  「我只是衝动行事而已。」沉方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
  天色转眼间变的些许昏暗,张德皓陪着沉方沂走到了最近的公车站牌。
  「以防万一,如果之后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我会连络你的。」
  张德皓拿起手机开了LINE的QR CODE条码,然后递给沉方沂。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条码,将张德皓加入好友名单。
  「要是有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我会尽力帮忙!」沉方沂加完好友后,将手机还给张德皓。
  过没多久,公车缓缓地进站。张德皓看着沉方沂上车的背影,虽然今天才第一天认识她,却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因为世瓔,每位她身边的人身上都垄罩着同样的悲伤气息。
  车门关闭,公车伴随着乌烟和引擎轰隆声离开,方才被遮蔽的远方景色出现在张德皓眼前。
  过于耀眼的日光终于完全消失,不再讽刺地照亮没有世瓔的世界。
  ◆
  打开家门的那瞬间,凌乱的客厅让罗世杰稍微冷静一些。客厅的窗帘没有被打开,即使天还没黑,夜晚已经先行降临在家中。窗外的光线从遮光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靠窗的地板上形成零碎的亮点。
  罗世杰开了灯,动手将客厅整理乾净。
  堆了好几天、连打开都没有的报纸堆在沙发上,罗世杰将它们堆放整齐后,集中在玄关专门放回收的地方。拿起垃圾桶,一併将矮桌上的垃圾扫进桶子里,吃剩的饼乾袋子,还有像是擤过鼻涕的卫生纸随意分布在桌上。
  罗世杰扫试着桌面,目光停留在桌边一角的药袋,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因为好奇,他仔细看了上面的处方籤,看到了抗焦虑、忧鬱的字眼。随手拿起来,每种药装在不同的袋子,最上面用钉书机钉在一起,总共有四袋。
  突然他停下动作,发现父母亲的房间有说话声。方才太专心在整理,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才是最后回家的人。
  望向房间外的走廊,木门虚掩着,罗世杰放下垃圾袋,轻手轻脚走到父母亲的房门口。
  「好了,不要再这样想了。」父亲安抚母亲。
  「我以为我和她很亲近,但我现在才知道她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啊……」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已经哭了很久,浓厚的鼻音使字句有些模糊。「我是不是在照顾他们上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她不愿意和我说?」
  「你没有做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照顾他们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啊。」
  「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了……」
  母亲接着嚎啕大哭,有好几次像是哭到没有力气似的,只剩下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呜咽,父亲最后也忍不住一起哭泣。
  罗世杰只是静静的在门外听着,脑中想的不是父母亲,而是觉得没有流泪的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走回客厅揹起书包,拿着刚刚扔在桌上的大门钥匙,提起垃圾和报纸,逃离陷入永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