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薛向心思细腻,略一沉吟,便知大白褂焦虑何事,拍拍他肩膀安慰说,若是以后马凯再来,直接来找他,顺道把办公室地点也告诉了大白褂。这下,大白褂才长长舒了口气,说了一堆感激的话,方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薛向摸摸半饱的肚子,却是无心再折回食堂吃饭,逃是逃出来了,也不用面对尴尬了,可实质性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这考试不及格可不是小事儿,纵使苏燕东可以放过这回,可系团委那帮人可是正盯着他呢,薛向万不敢大意。
  薛向绕着林荫道,转了几圈,忽然又有了计较:找老师不成,就去找管老师的呗!
  薛向抬手看看表,已是下午近一点,以他对苏燕东的作息习惯的了解,这会儿一准在办公室午休。此刻已然火烧眉毛,薛向却是顾不得苏燕东的休息,迈开大长腿,就朝苏燕东的办公室行去。
  到地儿了,苏燕东还真就在!
  薛向来的突然,不及秘书通报,直接就退开虚掩的大门,撞了进来,但见老头子正爬在桌上打着呼噜,口角的涎水都流到了垫着脑袋的花布枕头上,
  因着做课题任务,薛向来此多次,秘书小方对他也熟悉,便指指门边的沙发让薛向安坐片刻,意思是等苏燕东睡醒后,再谈话。
  薛向却是不管这么多,这会儿,他对老头子可是一肚子怨气,说好的,只要考试优秀,便可自主学习,可现在,却是让不守规矩的苏美人拿逃课的事儿,给拿住了,全怪苏老头领导无方。
  薛向扯着嗓子清咳几声,老头子睡眠本就极浅,一听见动静儿,立时就醒了过来。
  拣起桌边的方帕,擦擦嘴角,又拿起老花镜戴上,看清来人,苏燕东笑道:“是你小子啊,大中午的也不让人休息,是不是来问课题报告的?要我说,你小子上学期的那个课题研究做的真是不错,我已经选送党校的理论研究处了,没准儿还能弄个奖。这学期嘛,我看咱们得换个研究方向,老搞理论不行啊,终归还要结合实际……”
  苏燕东误以为薛向是来接收这学期的课题题目的,在他眼里,薛向绝对是天才加好孩子之流,从不添麻烦不说,还能以如此优异的成绩完成研究课题和考试,这让他很是得意,毕竟还没哪位主任敢给学生这么大的自主,而他苏某人就做了,而且效果还这么良好,未必不能成为一种新的教学方法。
  薛向跟老头子早处得熟了,就开门见山道:“苏主任,我想想问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这门课的成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你的成绩,我差不多都看了,都不错啊,门门九十多,你小子行啊,怎么,今儿个专门跑我这儿卖弄来呢?”
  其实,苏燕东还真就特意关注过薛向的成绩,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给学生这么大的自由度,也算个试验。老头子自己心中也是没底,就特别着紧薛向的考试成绩,因此,待哲学781班的考试一结束,他就特意让几位老师先改薛向的卷子,这一改,一个天才学生就诞生了!
  而那次改卷也不过是挑了几门,毕竟还有的老师在负责监考,且苏燕东见改完的几门几乎皆是满分成绩,心里的一颗大石便落了地。这就好比质检员抽样检查一般,既然抽了几乎近一半的样品都合格了,其它的不抽也罢,是以,苏燕东还不知道薛向有门考试挂掉了。
  薛向微愕,见苏燕东似不知知情,说道:“苏主任,是这样的,我的马政经这门课只得了五十九点五分。”
  话至此处,苏燕东面色急变,正待开口,薛向抢道:“您可别误会,问题不在我身上,是代课的苏老师说逃课的学生,只配得这点分儿,您听听,您听听这话,简直是没把您老放在眼里嘛。”
  这会儿,薛向自觉十分委屈,莫名其妙被人拿住了,当下就在苏燕东面前,给苏美人上起了眼药。
  薛向见苏燕东目瞪口呆,自以为奏效,接道:“苏主任,我认为对苏老师这样不服从您领导的教师,有必要进行稍微的处理。我认为扣工资、写检讨之类的处罚,就不用了,毕竟是女老师,总得给她留些面子,这样吧,您可以让她去代别的班,这样大家脸上都好看…咦,方秘书,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通红,是不是病了?”
  薛向正把满肚子的坏水往外倾倒,忽然瞅见坐在左侧小办公桌上的秘书小方,拿手捂住嘴巴,憋得小脸通红,立时就问出声来。
  哪知道,他这边话音刚落,后边就有声音传来:“我看是你有病!”
  声音清脆悦耳,却似夹着冰棱,薛向听在耳里,如遭雷击!
  第三十六章你争我夺
  那清脆的声音仿佛夹着冰渣子,半空里浇下来,淋得薛向一头一脸!
  好个薛向,临危不惧,来了个充耳不闻,心念电转,便想出了对策:“苏主任,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总之,苏老师毕竟是从国外归来的优秀人材,只代我们班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我强烈要求您安排苏老师负责全系的大课,那样咱们全系的学生就都能有机会聆听苏老师的教诲了。”
  薛向竟明目张胆地玩儿了一出掩耳盗铃,他只奢求这冰山美人是初来乍到,没听见他前面的诋毁,那这番补救说不得就还有用。
  闻得薛向这番“豪言”,苏燕东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飞出眶去,秘书小方更是把脑袋抵在了课桌底下,不知道到底是何表情,只见肩膀不住一抽一抽地耸动。
  这时,薛向才故作不经意地扭过头来,“呀,苏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真巧!来来来,您坐您坐!”薛向嘴里说着客气话,身子却是动也不动,连挥手请的姿势也无,可见这客气话有多假。
  苏美人冷冷横了薛向一眼,却是没接茬儿。本来嘛,薛大影帝被人抓了现行,还敢当作啥事儿也没发生,表演得惟妙惟肖,再加上苏美人的冷性子,哪里好拉下面子,跟薛向分辨谁是谁非,自然冷漠以对。
  见苏美人没吱声,薛向松了口气,总算是遮拦住了,心中却是暗哂:唉。生平第一次给人家上眼药,结果,眼药倒是没糟践,全给自己上上了。
  “那什么,苏主任,苏老师,你们谈。我先走了。”
  气势已颓,薛向决定收兵回山,再说。谏言苏燕东调整苏美人的事儿,当着人家的面儿,哪里好说。他暗中计较:先出去溜达一圈儿。再杀个回马枪!
  薛向刚转身,却听苏美人道:“你先别走,关于你逃课的事儿,咱们正好在苏主任面前说个清楚。”
  见苏美人亮明刀枪,却是正合薛向心意。这逃课的话头儿,他这做学生的还真不好直接挑起,“成,当着苏老师的面儿,苏主任,您就和她讲讲咱们的君子协定吧。”
  说完。薛向得意地抱起膀子,暗忖,不信系主任的话,你一个个小小老师还敢不听!
  哪知道苏燕东先不言语,而是取下老花镜。摘过细绒布,摩摩嚓嚓,又是端杯喝水,折腾半天,才开腔:“薛向啊,你也说了苏老师是国外归来的优秀教师。她的课,我看你还是听听得好。”
  什么!
  薛向万万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临阵反水,这一枪刺过来,简直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薛向急道:“苏主任,当初我们可是……”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学哲学的,连时移世易都不明白?我看你还真得好好上上课。”
  “老头子竟然彻底翻了脸,看这敌投的,连旧情都不念了?”薛向真不知道这戏法儿是怎么变的,老头子先前还夸自己真行,这会儿,话锋一转,就成了自己还需要继续学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薛向现在瞅一眼一本正经的苏老头,就浑身发冷,可光发冷也不行啊,不及格的事儿还没解决呢,眼见着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薛向也知道先顾眼前了:“苏主任,成,您说上苏老师的课,我去,只是上学期的“马政经”这门课的成绩……”
  薛向原以为老头子狠狠刺了自己一剑,这点要求该会一口应下,哪知道苏老头竟似不敢做主,小心地朝苏美人望去。见堂堂一系之主任拿不下手下的教师,还一副窝囊样儿,薛向真想替他找块豆腐来,让他撞死算了。
  “上学期的成绩我可以按卷面分给,下一次考试,希望你好自为之。”苏美人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摇着柳腰,蹬蹬去了,竟是连招呼也不和二人打一个。
  待蹬蹬声远去,薛向刚准备开口告状,忽地,想起她来时怎么没有脚步声,莫不是刚才蹬蹬声是故意踩出来的,这会儿还躲门外偷听?
  薛向真有些神经过敏了,竟特意溜到门外,看了看,见真的无人,才放下心来,抢进几步,道:“苏主任,别怪学生没礼貌,您实在是太那个了,您看看她,她压根儿就没把您放在眼里,走时,不和我打招呼也就罢了,怎么连您..”
  话至此处,薛向说不下去了,苏燕东竟现出一脸颓唐,自顾自翻起桌上的日历来,忽然猛撕几张,露出今天的期号,那期号下面的阴历,竟还拿笔描红了,显是苏燕东的特殊日子。
  啪的一下,苏燕东竟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撂下薛向和秘书小方,撒腿就朝门外奔去,这老胳膊老腿儿竟是迈动得飞快,不待薛向喊声,便奔了出去。
  薛向觉得今天真是诡异之极,遇到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那边两男女玩指腹为婚,这边主任不敢管老师,最悲催的是自己竟然两次都成了夹心饼干,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