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清月忖着皇贵妃心情还好,精神也不错,不至于一点承受力都没有,便将皇上去了欣宝林处,坐了半刻钟不到,便神情不愉地离开,回了九州胜景,慢慢字斟句酌地说了,“……等咱们的人知道消息时,皇上已经回来了,后殿那边喧哗了一阵子,后来便安静了。”
  皇贵妃怔怔地站在原处,心里只觉得凉飕飕的——表哥,表哥他动真心了……
  三日后,皇上便下令回京,整个行宫顿时忙碌起来,不仅仅是后宫中的女人们,还有前朝那些随着秦瑄搬迁至此的临时办公处,朝廷百官们同样是忙得脚不沾地。
  大臣们由一支禁卫军护送前行一步回京,剩下的禁卫军和御前侍卫护送皇上一行。
  回京的车驾煊煊赫赫,这次因为准备充分,容昭便拥有了自己的马车,被玲珑捯饬得舒舒服服,边边角角都拿棉絮和缎子裹了,几个又大又松软的软枕散在里面,一张固定的小茶几,茶几下的抽屉塞了满满当当的点心,马车门口还固定了一个袖珍炉子,专门用来烧茶。
  在登上马车的一刹那,容昭忽地心有所感,回头看去,正好和张妙的视线对上,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放下了车帘。
  有什么东西变了,又有什么东西从未变过。
  第六十三章 习武
  车队经过数日颠簸,终于回到了京师。
  进了京城的城门,一班人马便留了下来,在剩下一半明显更加精英的侍卫们拱卫下又走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静街了,一路上只听到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沉闷声,以及车轱辘滚过去的声响,很长时间后才来到了皇城外围,皇上一行自然是从午门到太和门,进了太和殿稍事休息,分流了大部分侍卫后,又从乾清门进了乾清宫,这才是真正回到宫中,说起来,养心殿只能算是皇上的“主卧”,而乾清宫才是皇上乃至于整个皇宫的行动中枢!
  至于容昭这一行女眷,当然是从皇宫门口就和皇上分开了,便是如今贵重如皇贵妃,也只能走侧门景运门进她的景仁宫,容昭则走了月华门,穿过养心殿外长长的甬道,进了永寿宫。
  因消息早就送进来了,永寿宫大门上的铜钉都被擦得铮亮,青石板的地面更是冲洗得纤尘不染,通往东侧面漱玉轩的道路被整治得平平整整,连那花儿都修剪得格外精神。
  安嬷嬷指挥着粗使宫女将窗幔床帐都拆下来清洗了一遍,紫竹把那角房的小茶炉收拾了四个出来,领着夏荷和四喜将漱玉轩里里外外擦洗得连个边角缝都没放过,几个太监更是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就怕碍了主子的眼。
  申时中,容昭一行终于出现在了漱玉轩众人的眼中,鉴于容昭只带了玲珑出去,秦瑄特意把梁松派到她身边,一路护送着她回来。
  待梁松和安嬷嬷打了个对面,算是把主子好好地交到对方手里了,容昭方才客气地道,“这一路给梁总管添麻烦了。”
  梁松的腰差点没弯成虾米,连连道,“璟主子过誉了,皇上特地吩咐下来,奴才所做都是应当应分。璟主子一路也累了,奴才先告辞。”
  容昭点了点头,道,“文城,送送梁总管。”
  漱玉轩的内侍原本地位都一样,经过几个月不动声色的竞争淘汰,最后文城以沉稳的风度,利落的行动,寡言的性格,拔得了头筹,在容昭这里挂上了号,其他人棋差一招,也只得咬着牙认他为首了。
  文城并未辜负容昭的看重,反应极快地向前一步,满面堆起热切而不谄媚的笑容,伸手便虚扶着梁松的胳膊肘子,“梁爷爷您慢点,我送您。”
  梁松眉角抽了抽,按说以他的身份被妃嫔身边的内侍叫一声“爷爷”很平常,可眼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璟主子就在一边站着,他听到这声“爷爷”,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文城送梁松出门,容昭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子,屋子里凉丝丝的,堂屋正中放着一个大大的冰盆,天气虽然不那么热了,但是有冰还是更舒适些,屋角放着一个秦瑄之前赏赐的整玉镂空香炉,香瓜大小,燃着一丝丝冷香,难为她们专门把这东西翻了出来。
  容昭看着冰盆,闻着冷香,目光闪了闪,光看到这个,就知道她留下的人在宫中倒没有受什么委屈,如今执掌宫务的贤妃和德妃至少明面上做得并不差。
  “主子先用半盏酸梅汤解解暑,不过不能多喝,待会儿该用晚膳了。”安嬷嬷亲手捧来半盏沁凉的酸梅汤,一边嘴里叮嘱。
  容昭一路上被颠得差点散了架,她们乘坐的马车果然不能和皇上的豪华版房车相比,在去的路上容昭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因而心里也没个准备,等回来的时候,可把她颠得腰酸背痛,欲哭无泪,都有点后悔早前拒绝和皇上同乘了。
  一口饮尽,容昭舒了口气,“可算缓过来了,我这浑身的筋都疼,也没什么胃口,先让我好好清洗一番,然后紫竹给我揉揉吧。”
  众人无异议,洗澡水都洒满了花瓣,准备好了。
  毕竟在马车上住了三四天,每天也只能端一盆水擦洗擦洗罢了,泡澡就未免奢侈了些,容昭虽然身上携带了一个天然的绝佳泡澡处,可她也没大大咧咧到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失踪,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个世界有内功,还是那种登峰造极达到后天极致的高大上内功!
  不提仿佛已经绝顶的高手皇上,就比如被秦瑄派到她身边的梁松,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日夜守卫在容昭的马车旁,可是,以容昭那被灵泉洗礼过的灵敏五感,居然很难捕捉到他的呼吸和脚步声,怕是她的气息一从车队中消失,就会被梁松察觉,所以,她实在不想再冒险了。
  憋了好几天,容昭都觉得浑身刺痒了,此刻看到了一桶清澈荡漾的热水,还没踏进去呢,就觉得身心一下子舒畅了。
  玲珑和紫竹伺候着容昭痛痛快快搓洗了一番,搓得容昭昏昏欲睡,换了桶水又冲洗了一遍,两人才把容昭合力扶了起来,穿上凉滑的寝衣,扶到床边躺下,玲珑也是一路辛苦,服侍好了容昭,自去捯饬自己,紫竹留在容昭身边先拿干的布一点点把容昭的头发抿干,直到丝丝松散开,再给她松散筋骨。
  紫竹手劲大,又认得穴位,捏得容昭浑身酸麻,好歹顾着形象没叫出声来,不过一身疲惫已经不翼而飞,不过虽然不再瞌睡了,却还懒洋洋地躺着不想动弹。
  紫竹见容昭缓过来了,这才小声地向容昭汇报这段时间宫中发生的事情。
  “您住进了九州胜景,消息传回来,知道的人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娘娘似乎是商量好的,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提也不提此事。”
  “后来皇贵妃怀孕的消息又传了回来,这下才是掀起了大浪,听说皇贵妃当年生二公主伤了身子,御医都诊断不可能再生了,所以消息刚传回来时,大家都以为是讹传,直到后来皇上亲自下了旨意回来,大家才确定了真假。”
  “自打两位娘娘协理宫务后,贤妃娘娘叫安嬷嬷去了一趟翊坤宫,等安嬷嬷回来后,咱们宫里的人就发现暗中受到了挺多照顾,给咱们送来的灯油冰等物都是足足的,比您在宫里时还要厚。”
  “奴婢发现,丁小树和钟粹宫的粗使宫女在御花园见过两次,赵山和翊坤宫的小太监有些往来,文城一直在暗地里收集其他宫里的消息,张明一直跟着文城行动,夏荷和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认了干姐弟,四喜在针线房败了个干娘,其他倒没什么动静,还算本分。”
  容昭懒洋洋地听着这些话,漂亮的眼眸如同猫儿般半眯着,面上浮着三月桃花般的红晕,煞是醉人,粉唇微启,含含糊糊地问,“那安嬷嬷呢?”
  紫竹微微俯下身,手中按捏的动作不停,嘴唇几乎不动弹,声音细不可闻,“她和乾清宫的人见过一次面。”
  容昭眼皮微阖,头微微点了点,紫竹便不再说这些,转而问道,“主子,行宫那边漂亮不?下次再有机会,带奴婢去玩玩呗!”
  容昭哼笑道,“行,下次就换玲珑留守宫里罢。”
  两人你一搭我一撘又说了几句,紫竹见容昭的眼睛已经合上了,长长如蝶翼的眼睫毛一动不动,她悄悄地放缓了力道,将阵地转移到容昭的腿上,继续一下一下地轻捶着。
  容昭再醒来时,已经晚上七点左右,因为睡得香,精神饱满,神清气爽,就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有什么吃的,赶紧给我上一点。”
  紫竹笑道,“主子之前晚膳时间没醒,奴婢看您睡得沉,就没叫您,皇上那边给主子赏了几道菜,那道汤锅闻着尤其鲜,主子尝尝看?”
  “行。”
  她是饿得不行了,再去御膳房叫的话,过了那个点,人家也未必理她,就算给她脸面,等着做上来也需要时间,还是算了。
  皇上赏的御膳确实比她平时的份例要好,同样是牛肉,她以前的几乎都是炖菜,炖的烂乎乎一点没口感,皇上赏的却是烧得红艳艳香喷喷的,十分有嚼头,容昭吃得很是开怀。
  紫竹伺候着容昭吃饭,看她吃得香,也很高兴,“玲珑姐姐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倦容,奴婢斗胆,便让她去休息了,也没看着时间叫她起来。”
  容昭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也辛苦她了,叫她好好歇几日缓一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