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容吟霜见她这样,也不去打扰,而是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陷入昏迷的温诺身边,用金刚符贴上她的额头,只见她紧闭的双眼突然暴睁,似乎像想立刻起来掐住容吟霜脖子的神情盯着她。
  赵倩突然不再说话,而是来到了正痛苦挣扎的温诺身前,指着温诺说道:
  “是她。是她害了我!我是被她害死的。”
  容吟霜讶异道:“被她害死?你死之时,她不过刚进梅家的门,如何害死你?”
  赵倩不住围着她们打转,凶狠空洞的声音说道:
  “就是她!若不是她,梅远贵怎会不要我?若不是她,梅远贵又怎会这么心急将我除掉?若不是她,我又何须死的那样凄惨?”
  温诺的双眼瞪过一阵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昏迷,容吟霜又问:“你是怎么死的?”
  赵倩浮在半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表情忽而愤慨,忽而悲戚,忽而又带着浓浓的杀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梅远贵把我关在西郊的别院,他三天给我吃顿饭,两天给我喝口水,他还把我和大狗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我是被狗活生生的咬死的。你知道那种痛吗?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肉从身上被咬下来是什么感觉吗?痛!好痛!”
  “……”赵倩说着自己死前的遭遇,把容吟霜也给吓坏了。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梅远贵不是好人,可是却也没想到他会心狠手辣至此,竟然罔顾与赵倩的多年夫妻情分,就是死也不让她好好地死,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才能让他做出那般没有人性之事。
  赵倩突然癫狂了起来,不住在院子里转圈,像是要借此宣泄着什么似的。
  容吟霜见她情况有异,便兀自防备,说道:“早知今日,你当初就也不该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天道轮回,总有报应的时候。秋蓉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无辜,你将他们狠心杀害,如今你也被旁人杀害,这便是天理循环,天理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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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塑魂
  赵倩听到秋蓉之后,动作有些停顿,却立刻恢复:“秋蓉她该死!勾引梅远贵,还有了孽种,我在外面低你一头,在二房我却是主人,那个孽种该死,他就不该来这世上,她的父母也该死,教出了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
  “荒谬!秋蓉何曾勾引梅远贵,是梅远贵自己看上了她,你为何不去找梅远贵的麻烦?因为你不敢!就好像这回一样,你连被他害死了,都不敢去找他报仇,却在这里为难别的女人,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我看最该死的就是你和梅远贵了。”
  容吟霜的话让赵倩又一次陷入了激狂,只见她幻化成黑雾在院子里肆虐,转了好几圈之后,才在容吟霜面前定住,说道:
  “我不是怕他,而是……啊……”
  赵倩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大叫了起来,然后整个身子在半空扭曲着颤动,随着她的叫声喊出,容吟霜就看见她凝聚成身形的黑雾中裂出一种金色的细缝,而后突然,赵倩的魂魄就像是炸开了一般,碎成了千片。
  容吟霜惊呆了,她还没有动手,赵倩怎么就……被爆了?
  是那个在背后控制她的人下的手吗?他不是用的将之超度的方法,而是用的将之毁灭的方法,这种方法,未免也太缺德了些。
  容吟霜赶忙抽出腰间的铜葫芦,打开了盖子,催动心诀,将赵倩碎裂的却还未曾全部消失的魂魄尽数收入了葫芦之中,也不知这样能不能还她一缕完整的魂魄,好让她顺利超度投胎?
  收完之后,她就将铜葫芦盖了起来,挂回了腰间。
  低头看了一眼渐渐转醒的温诺,便不在这里多加停留,转身走出了院子,只见张氏马上迎了过来,对容吟霜问道:
  “怎么样?”
  容吟霜淡定自若的说道:“温诺妹妹没什么,就是跟新夫婿有点小心结,这不经过开导之后,就好多了。”
  “……”张氏脸上露出疑惑:“心结?”
  容吟霜点点头,没再对她说什么,而是转过去对孙嬷嬷说道:“嬷嬷,我今日还有要事,就不去拜见老太太了,麻烦您替我向她说一声,就说我明日再来。”
  对孙嬷嬷说完之后,容吟霜就带着腰间的葫芦迅速离开了张氏的院子,走出温郡王府。
  她带着腰间的葫芦,回到了茶楼,看见宝叔就指了指楼上问道:“我师叔在楼上吗?”
  宝叔见到容吟霜面有急色,连忙点头说道:“在在,我刚还给他送茶点上去呢。”
  容吟霜二话不说就杀上了楼,去到天字一号房找张道祖去了。
  张道祖正在看书,听见敲门,让容吟霜进来之后他就放下了书,容吟霜还未开口就说道:
  “你要求的事不好办啊。若不是至爱亲朋,还是别麻烦了。”
  容吟霜将铜葫芦放到张道祖面前,说道:“她叫赵倩,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但若是她魂魄碎裂,那是不是就不能投胎了。”
  张道祖将面前的书页翻了一页,点头说道:“是,七天之后,魂飞魄散,世上就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
  “……”容吟霜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当即就对张道祖说道:“师叔可有法子救她一救?”
  张道祖从书后看了一眼面露诚恳的容吟霜,说道:
  “她是你什么人?”
  容吟霜想了想,说道:“她是梅家二房的夫人,我与梅远道之间的关系师叔应该知道吧?”
  张道祖点点头,说道:“知道,徒弟告诉过我你们的事。不过,我怎么听说梅远道‘死’了之后,你就是被二房给赶出梅家的,现在还要救她?”
  容吟霜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被二房赶出去的不错,但她已经死了,她与这个尘世的恩怨都应该消失了,人生有三魂七魄,乃永世之魂,她今生所做的恶事,应该留待天理循环中获取报应,不该由外力将之打的魂飞魄散,这是有违天道。”
  张道祖放下了书,正色看着容吟霜,捻着胡须说道:“这么多年了,还真是没人敢跟我妄谈天道了。不过你说的对,人生有灵魂,永世不灭,她今生造的孽,可以来生做牛做马做牲口来还,确实不该被人力所毁。”
  说完之后,张道祖就将葫芦拿了起来,看了两眼后说道:“要填补缺魂,我的溯玉鼎炉倒是可以做到,而我师兄的这个紫铜葫芦,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载体,给我七天吧。七天之后,我将她带到这里来。”
  “多谢师叔。”容吟霜这才放松的笑了。
  张道祖斜眼看了看她,说道:“不用谢我。你的事我自会找我徒弟要酬劳的。”
  “……”这个老头!
  回到顾家之后,容吟霜就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子然居士那里请了安,就回自己的小院打坐静修了。
  顾叶安回到家中,容吟霜刚刚做完功课,在折叠清洗干净的衣服。顾叶安走过来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说道:
  “温诺的事解决了?”
  容吟霜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点头:“解决了一半,温诺倒是没什么,就是赵倩有点事,我已经请师叔帮忙,他说要找你要酬劳呢。”
  顾叶安耸肩说道:“妻子的事情找她的夫君要酬劳,也是应该的,谁让我是你相公呢。不过,赵倩……你干嘛要帮她呢?”
  容吟霜将干净的衣服收去了衣柜,然后才来到顾叶安身边跟他说道:
  “赵倩不是自主附身,而是被人用禁锢咒封在温诺体内的,她被我释放出来之后,曾一度要说出背后之人,可是,在她说出之前就被那控制她的人毁掉了,所以,我才会请师叔重新练就她的魂魄,一来也是为了让她可以投胎,二来还想问一问她幕后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顾叶安不懂这些什么魂魄之类的事情,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分享出来,说道:
  “其实之前我就有所了解,前段时间我就发现,梅远贵和严氏走的很近,无论是从商业上,还是从私下里,我们曾经怀疑,陷害老太太的事是秦王妃做的,其实不然,我现在倒是觉得,严氏的可能性会比秦王妃大。”
  容吟霜是第一次听相公提起这事,当即心惊坐了下来,问道:“梅远贵和严掌柜走得近?他们为何走的近?左看右看,他们都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才对啊。”
  “越是看起来没有交集,他们就越是不会令人怀疑。”
  顾叶安的话令容吟霜陷入了沉默,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严氏又为什么要和梅远贵搅合在一起呢?是梅远贵能够帮助严掌柜,还是严掌柜能够帮助梅远贵呢?他们之间的利益分割点又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是严氏的话,她对付老太太倒是有些道理的。你和娘没有回来之前,郡王爷曾经想将严氏扶做平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氏是郡王爷按照的模娘样找的,她原本就是娘的替身,她自己也做着可以取代娘地位的美梦,可是,娘回来之后,郡王爷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不再独宠于她,曾经的美梦突然破碎,而老太太也是明显偏向娘的,绝口不提扶她做平妻之事,所以严氏才对老太太起了龌龊之心,找人利用翠萍加害老太太。”
  顾叶安沉吟了片刻,容吟霜又道:
  “可是,严氏跟老太太有仇怨,却是与温诺有什么仇怨呢?她为何要利用赵倩,害了温诺呢?”
  “……”顾叶安蹙眉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是梅远贵与温诺有仇怨,想教训教训她吧。”
  容吟霜不解:“温诺可是梅远贵千方百计想娶回去的人,他又为何对温诺有仇怨呢?”
  “你想想温诺的脾气,她的态度换做任何人都会受不了,更别说是心胸狭窄的梅远贵了。不过他此时还畏惧温诺的身份,所以,不好明着出手,于是就想利用赵倩来教训一下温诺,让她受惊,今后收敛脾气。只有这么想,似乎事情才是合理的。”
  容吟霜还有有些不明白:“那这么看的话,严掌柜和梅远贵之间,到底是谁帮了谁?那帮助人的那一方,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
  顾叶安摇头,表示不解:“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呢。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今后对严氏多加防范,她与梅远贵若是真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联手在一起,那么他们今后肯定还会有所作为,到时候再看好了,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
  容吟霜点点头,夫妻二人这才歇了猜心,看看日头,估摸着可以去接人之初接大儿和幺儿了,顾叶安还有事做,他是听了子然居士的话,知道容吟霜去了温郡王府救人,这才赶回来问一问情况的,现在情况问明了,他外头还有事情要处理,容吟霜便让他去忙,自己则坐上了老王的马车,去了人之初。
  路上又遇见了一场大规模的发丧队伍,老王照例将车停靠在路边,容吟霜没有下车,而是掀开车帘看了看,只见这回的发丧队伍,可比上回玉儿的发丧队要声势浩大的多,应该是什么富贵人家办事。
  正要帘子放下,可是却忽然看见八人抬的棺木上方直挺挺的坐着一个艳红的身影,那身影竟然是容吟霜那晚在荒野客栈看到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112章 穷困书生
  原本她以为这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就是那些黑衣人要寻回的张老汉的闺女,可是最后才知道,那些黑衣人要找寻的人,早已被荒野客栈的那个女掌柜卖了出去,与这个却是毫不相关的。
  想起那日前去买阴婚的那户,官兵来了之后,就突然迅速消失的人家,这才明白过来,那户人家根本没有死心,而是捏着女子的生辰八字将她又带了回去,可是,见她挺直的坐在棺木之上,那表情阴森可怖,俨然就是一副厉鬼样,容吟霜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婚要是真成了,将这厉鬼娶进了门,那这户人家今后还指不定要招来何种祸害呢。
  容吟霜走下车,对京城通的老王问道:“这是哪家在发丧,好大的排场啊。”
  老王不愧‘京城通’这三个字,容吟霜一问出口他就立刻能够回答起来,这速度让容吟霜也不禁觉得神了,都不知道这老头儿平时都在干些什么,怎么能把城里的情况都摸的门儿清呢。
  只听老王对答如流道:
  “这是前兵部尚书杨忠怀家,死的那个是他的小儿子,不过十六岁,连亲都没成过就死了,子嗣就更加没有了,也是挺可怜的。”
  容吟霜又问:“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这孩子听说生的时候难产,勉强长到这么大已经是了不得了,终归还是没能撑过十六。这不,你看见那孩子旁边那口小棺材没有?”
  “什么?”容吟霜顺着老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正棺左侧列着一口精致的小棺,只听老王指着那小棺材说道:“杨家人怕这小公子一个人赴黄泉寂寞,特意给他结阴亲呢,那小棺材定然就是放女方衣冠冢的地方了。”
  容吟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发丧队伍离开之后,才摇着头回到马车之上。
  从人之初接了大儿和幺儿,想起来月娘让她有空就回楼里一趟,她研制了新的糕点种类出来,大儿和幺儿听说有糕点吃,就紧赶着让老王快一些去茶楼。
  到了之后,车才刚刚停稳,两个孩子就疯了似的跑下了车,把老王吓了一跳,跟着后头喊道:“慢点跑,两个小祖宗诶。”
  容吟霜从车里下来,见宝叔照例亲自从柜台后迎了出来,跟她打了招呼,就亲自请老王进茶楼喝茶吃些点心,宝叔知道老王是来自郡王府的车夫,所以,每回老王送她来茶楼,宝叔都少不得亲自迎出来招呼他,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人,一口一个老哥老弟,显得亲热的很,倒叫容吟霜很是意外。
  月娘做了一种酥饼,名字很好听,叫玫瑰月色,原因是酥饼的馅儿是玫瑰花瓣酿蜜做成了,甜鲜宜人,一出来就获得了无限好评。
  现在茶楼的点心生意已经扩展到可以让客人打包外带的地步了,有些客人特意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吃月娘的点心。
  月娘每天从早忙到晚,宝叔为了让她稍微舒服一些,就给后厨一下子添加了十个人给她打下手,可是月娘都嫌他们麻烦,一个个全都给赶出了后厨,让他们跑堂去了,后厨里除了多增加了几个灶台之外,其余的还是由她一个人在完成,她算计了时间,倒也做的井井有条,多了旁人在里头打岔,反而不顺当了。
  大儿和幺儿自然不必说,月娘做的点心向来是他们两人的最爱,容吟霜也尝了两口,觉得特别好吃,于是就让月娘给她包了两盒,准备带回去给顾叶安和子然居士也尝尝。
  而她知道,子然居士不喜甜食,就特意让月娘给做了一份半糖的,因为是现做,所以容吟霜就在楼里等着。
  傍晚时分,楼里的生意也是小高峰,宝叔在柜台后,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收钱收的不亦乐乎,容吟霜也帮不上什么忙,自从上一回宝叔让她代理收钱她给半路撂挑子之后,宝叔是再也不敢让她站柜台收钱了,容吟霜也却是没有算账的天分,宝叔不让她做,她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实际上还是乐得轻松的,这不,她现在来了,宝叔除了报账之外,几乎不让她做其他什么事,容吟霜就站在柜台最里面看着一本不知谁放在柜台上的坊间小话本。
  翻了几页觉得没趣,容吟霜就抬头看客人百态,这也是她无聊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了,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个脚边放着破旧书篓,将一只用的都缺了角的木箱子摆在桌面上的穷酸书生身上。
  这书生看着清瘦至极,脸有些黑,许是常年曝晒的原因,加上脸无二两肉,看起来就更加黑瘦,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和款式倒像是不错,就是长时间不洗,变得脏污不堪了,只见他正埋头苦吃,将一块块的糕点接连不断的送入口中,嘴里包的像个球,实在嚼不过来了,才转而拿被子喝口茶润润,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容吟霜不禁有些替月娘做出来的精致点心觉得可惜,这样的牛嚼牡丹,不懂品味之人,也真是少见了。
  宝叔算好了眼前的帐,将找钱还给客人之后,见容吟霜的目光盯着那个书生,不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