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噗——
  醒酒汤喷了出来,我被呛得厉害,“什么?”
  梨心说道:“郡主你有所不知,阿青的嘴巴是整个王府里最大的,别看他总是一脸迷糊,说起这些东西来他是住不了嘴的。”
  我暗叫糟糕,接过梨心递来的手帕抹了抹嘴,问:“阿娘有来过么?”
  “没有。”
  “阿爹呢?”
  “也没有。”
  “那……我兄长呢?”
  梨心叹一声,“郡主您起得晚,错过了一些事。如今估摸没有人会注意郡主您这桩事了。今天一大早,王爷和世子爷早朝归来后又大吵了一架,世子爷说要出去自立门户。”
  我震惊道:“现在已经出去了?”
  梨心点头,“太子殿下赏了世子爷一座现成的府邸,在半个时辰前,世子爷就已经搬过去了。王爷气得晕倒,王妃哭得眼睛都肿了。现在王府乱得一团糟,郡主您可以放心,跟世子爷这桩事比起来,昨夜您的荒唐事不算什么。”
  我心中极是诧异。本想着阿爹和兄长会一直吵到新皇登基,未料今日兄长竟是要出去自立门户了。
  我道:“现在阿娘在哪儿?”
  梨心回道:“王爷晕倒后,沈公子就过去看了。现在王妃应该是陪在王爷身边。”
  我随意梳洗了一番,就赶紧过了去。还未踏进爹娘的院子,就刚好遇见踏出来的沈珩。我问:“阿爹如何了?”
  沈珩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上心头。气消了便能好。”
  我点点头,准备进去时,沈珩却拉住了我,他道:“王爷和王妃需要静一静。”
  我瞧沈珩脸色平静,一点也不慌乱。看来此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严重。我反拉住沈珩到偏僻的一角里,“师父,我觉得此事有蹊跷。我了解兄长,即便兄长再怒,阿爹再气,兄长也不会做出自立门户的事来。”
  沈珩微微一笑,“那阿宛觉得此事如何蹊跷法?”
  看着沈珩的神色,我愈发觉得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试探着说道:“莫非阿爹和兄长在耍苦肉计?”
  沈珩颔首。
  “王爷和世子都是两位皇子面前的红人,但却又因王爷和世子的父子关系,太子和三皇子都有所顾忌。王爷和世子若想完全得到两位皇子的各自宠信,断绝关系乃是最干脆利落的方式。南朝皇帝命不久矣,这场苦肉计不会维持太久,阿宛大可放心。”
  我道:“师父,你真厉害。”连皇帝命不久矣都知道,果真是高人。
  沈珩摸摸我的头,我也由着他摸,这些日子以来倒是习惯了沈珩的触摸。他含笑道:“不过阿宛要记住,莫要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
  “我懂的。”在外人面前要装得一脸气愤的模样。
  唔,如今兄长搬出去自立门户,那么身为妹妹的我,理应气急败坏地冲出去跟兄长吵一架,然后哭着跑回王府。我道:“师父,我现在出去一趟。”
  沈珩道:“万事小心。”
  .
  去兄长那儿演一场戏,再顺理成章地去司马瑾瑜那儿闹一闹,以示我这个平月郡主的不懂事,顺便将红翡雕花簪还给司马瑾瑜,同他讲清楚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秦沐远也罢,司马瑾瑜也罢,都跟我萧宛毫无干系。
  我去灶房里抢了厨子切蒜头的活,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后,我佯作一副恼怒的模样奔出了王府。
  梨心并不知情,但见我此般模样,急得直在我身后追,并喊:“郡主郡主!”
  我道:“我兄长的府邸在哪里?”
  梨心气喘吁吁地道:“郡主莫急郡主莫急,有事好商量。”
  我皱眉道:“快说。”
  梨心指了指隔壁的街道,我又开始狂奔,直到看见一座还未来得及上牌匾的府邸时方是停下脚步来,门口的小厮似乎想要挡我,我蛮横地道:“瞎了狗眼,本郡主也敢拦?”
  我在内心感慨,本郡主刁蛮起来,还真的有几分似模似样的。
  小厮被我唬住了,我哼了声,直接冲了进去,背后是跑得喘气不止的梨心。我见到兄长后,也不顾周围有下人在场,立马扯开嗓子道:“兄长,枉我敬你尊你,到头来你却做出此等不孝之事。爹娘养你二十多载,现在为了忠心,你连孝道都不要了吗?你连我这个妹妹也不要了吗?”
  方才的蒜头果真厉害得紧,我都跑了这么多路,如今还熏得我眼睛直流眼泪。
  我泪眼哗哗,手指颤抖地指着一声不吭的兄长。
  “从今天开始,我萧宛就当作没有你这个兄长!”
  我一跺脚,泪流满面地准备奔回王府。未料却有掌声响起,司马瑾瑜从假山里走了出来,唇角微微一勾,丹凤眼中是慵懒的神色,他倚在山石上,凝望着我,长眉一挑。
  “阿宛,我等你很久了。”
  我想起了梦中见到的秦沐远,他抱着死去的谢宛时,也是这样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写肉呀………………
  可是现在木达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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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我并没有想过司马瑾瑜会出现在此处,本来想了许多话要同他说清楚的,但这一时半会的竟是开不了口。司马瑾瑜的目光紧锁在我身上。
  “闲杂人等都退下。”他道。
  刚刚在周围躲着看热闹的人无声退散,只剩下兄长一人。司马瑾瑜总算分了点目光给兄长,“闻之,你也退下。”
  兄长担忧地瞧了我一眼,并未有动作。
  司马瑾瑜面色不悦,“还怕我吃了你妹妹不成?”
  我这才想起我此刻应扮演同兄长闹翻了的妹妹,我轻哼一声,斜睨兄长一眼,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兄长低叹一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这偌大的庭院里如今就只剩我和司马瑾瑜两人。
  司马瑾瑜也不出声,就这样定定地凝望着我,眼瞳里似含了千言万语,分明就与梦中的秦沐远无二,只是终归容貌不一,如今的司马瑾瑜还是有些不同的。
  我指了指远处的水榭,“太子殿下,去那儿谈?”
  司马瑾瑜眉头一拧,“阿宛,唤我瑾瑜。”
  我低下头来,不愿妥协。地上铺了鹅卵石,形状各异,有几只蚂蚁爬过,我数了数,有五只。我再数了数,又多了一只。此时,司马瑾瑜方是道:“罢了,暂且饶过你。”
  司马瑾瑜迈开步伐,往水榭处行去。
  我松了口气,迈着小小的步子跟上,始终跟司马瑾瑜拉开了点距离。说实话,对于秦沐远的那种死了也要挖出尸骨来成亲的感情,我心底只觉毛毛的。我难以想象,若是我死了,司马瑾瑜也挖出我的尸骨来,然后让我的尸骨穿上红嫁衣……
  单是想,我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瞧瞧司马瑾瑜的背影,心中轻叹,本是一妖孽美男,奈何如此疯狂,可惜可惜。
  到水榭处,司马瑾瑜往石凳一坐,手往身侧一拍,“过来。”
  我不愿,赶紧在司马瑾瑜对面坐下,“我坐这儿就可以了,面对面方便谈。”司马瑾瑜又是一拧眉头,面色不豫,但也未再逼我。
  他忽然拍了拍手,有随从呈上一壶酒和四五碟糕点。他亲自给我倒了杯酒,我一闻,酒的馨香传来,我轻抿一口,酒香绕齿,只不过我却喝不出是什么酒。
  司马瑾瑜笑道:“此乃荷香酒,你以前最爱喝这个了。你小时候常常念叨着,每回总是缠着我带你去酒肆里喝。”
  我一怔,司马瑾瑜又道:“你再尝尝这些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我将桌上的四五碟糕点一一看过,虽说有尝过,但却不是我最爱吃的。司马瑾瑜满眼笑意,望我时眼神专注极了,只是我知道,他看的人不是我,而是谢宛。
  我放下酒杯,道:“太子殿下,我是平月,也是萧宛,但不是谢宛。”我将藏在袖袋里的红翡雕花簪拿了出来,我搁在桌上,轻声道:“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此簪平月承受不起。”
  司马瑾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我心里害怕,但话都到嘴边了,索性全部都说出来。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前世与今生,就该早些做出了断。
  我咬咬唇,继续道:“太子可记得平月在相国寺里所说的话?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无论上辈子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你贵为一国太子,想要什么都能随手可得,何必纠缠上一世?况且……”我顿了顿,“太子有所不知,平月一出生便是无心之人,不懂情爱,太子若真与我配在一块,那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也的确是此般想的,我乃是无心之人,不管配了谁,那人都注定是插在牛粪上。
  司马瑾瑜面上并无诧异之色,看来是早已晓得的。不过转眼一想,桃枝既然能为司马瑾瑜办事,那么我这些事定也是有同司马瑾瑜说的,他会知道并不出奇。
  司马瑾瑜脸色依旧阴沉,他仰头喝尽酒杯里的酒,随手一扔,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在水面上溅起了水花来,“你看水面上的涟漪。”
  我一瞅,并无什么异样。
  司马瑾瑜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他道:“这是三百年前的玉佩。”说罢,他往水面一扔,水花溅出,又荡开一圈圈涟漪。
  “无论是三百年前的东西,亦或是现在的东西,扔进水里依旧会有涟漪荡开,”司马瑾瑜一脸固执,“所以不管你是谢宛还是萧宛,都是阿宛。”
  这……这……哪儿一样!
  我急道:“歪理!分明是歪理!”
  司马瑾瑜却道:“阿宛,你方才有句话说得对,我今生贵为太子,我想要的总能得到的。即便是歪理,由我说出的便是真理。”
  我道:“可我是无心之人!”
  司马瑾瑜淡淡地道:“我不介意。”
  我又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你。”
  他道:“正合我意,你谁也不要喜欢,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眼珠子急转,“你……你不是喜欢易风么?你不是断袖么?”
  “我原以为易风是你,不过幸好多亏了这红翡簪子,我才重新找回我的阿宛。”司马瑾瑜忽然靠近我,趁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拔下我头上的簪子,“以后只许戴我送你的。”
  我道:“那簪子是我爹送我的。”
  司马瑾瑜一脸不在意地道:“你爹也罢,你娘也罢,你自己买的也罢……”他脸上阴恻恻的,“都不行。”他拉过我,紧紧地箍住我的手腕,箍得我生疼。
  我不由得拔高声音,“你弄疼我了。”
  司马瑾瑜力度不减,脸贴着我的脸。我欲要挣扎,但挣扎不过。我下意识地想起沈珩教我的拳脚功夫,腿用力一踢,不料司马瑾瑜却将我整个人压在水榭的红柱上,我的双腿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我从小何曾试过此等屈辱,当下想也未想,另一只空出的手就甩了司马瑾瑜一巴掌。
  巴掌声落,我方是意识到我打了太子,南朝里脾气最不好的太子殿下。
  我原以为司马瑾瑜会生气的,但他却是笑出声来,他的鼻子顶着我的额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阿宛的巴掌也是香的。”
  我怕了,真的怕了,生平唯一怕的便是阿爹的打骂,如今比起司马瑾瑜的作为,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心中惶恐之极。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活得好端端的,偏偏被跟自己八竿子搭不着的上一辈子的事缠上。
  我相信此刻我的脸色绝对苍白得可以,手腕上的疼也及不上心里的恐惧。
  司马瑾瑜忽道:“阿宛,唤我一声瑾瑜。”
  我死死地抿住唇角,仍是不愿。若我应了司马瑾瑜,下一个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离谱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