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泉 第321节
  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快要生病了,抑郁症。
  第二日岳城单骑上路,阮棠当然不能靠腿跟着他去,也跟着上马,她不好意思坐前面,就坐后面。岳城冷哼一声。马儿自有灵性,虽然阮棠并没有身体和分量,但它特别毛躁,一路疾驰,在路上阮棠被颠下来,追在马屁股后面大喊岳城的名字。他勒住马等她过来。这一回阮棠也不别扭了,直接坐他身前,岳城看她一眼,手虚虚环着,看着倒好像是揽着她一样。
  阮棠忽然鼻子一酸,想起在骑马穿行无人区的日子。那时候觉得环境实在太艰苦,此时回忆起来却是苦中带甜,让她格外怀念。
  岳城来到宫墙外,已经有许多人等候着,有人见他孤身前来,身边小厮也没带,不仅好奇问了句,岳城笑了笑,说此行慎重,不需要人伺候。
  没一会儿,就有车架从宫门驶出,瞬间等候的人都不再说话,而是整齐排列行礼。
  阮棠左右张望,十分好奇,别人恭恭敬敬的时候他,她则是毫不客气地朝车架打量。
  到了近前,车架里传出一个年轻温润的男子声音,阮棠猛然一震,这个声音她听过,是朱允炆。
  在宫门口等候的人大部分都是比较年轻的,有的直接一身戎装。阮棠听了一会儿知道这是朱允炆要去武冈狩猎。包括岳城之内所有亲卫都是随驾同行。
  皇太孙朱允炆喜文不喜武,与已故太子朱标的性情一模一样,但他身位储君,对武事当然不能一窍不通,朱元璋近两年也有意让他身边多一些武将。岳城就是其中之一。朱允炆对其也较为器重。
  阮棠待了没一会儿就看出来,亲卫中也有派系和抱团的情况。岳城所带的亲卫和另一个戎装统领看起来就很不对付。不过阮棠也不替他担心,先不说朱允炆手下到底能活几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那统领都不可能是岳城的对手。
  她盯着车架看了好一会儿,朱允炆没有露脸。她转过头,看见岳城冷冷瞪了自己一眼。阮棠不明所以。不过此刻人多,他们也不方便交流。
  朱允炆车架出发,依次而后都是东宫从属,亲卫及士兵拱卫在侧,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出发。
  离开皇城后,景致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丹霞翠岭,草场莺飞,前行的彩帜穿过山林,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阮棠以为这次狩猎随行就和旅游一样,是来散个心的,却没想到途中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第503章
  羽林卫开道,朱允炆车架到达南郊武冈,风光极好,背山面湖,丛林环抱。山林茂密,杂花生树,里面飞禽走兽无数,正是狩猎的好时光。
  朱允炆温文尔雅,性格宽仁,群臣背后论及都言之有仁君之像。他虽喜文,对武也从不忽视,太祖皇帝才打下的江山,这些年北征燕王立下赫赫功劳,他虽不好战事,但身边却不备些将才。这次随行人等,都是京中勋贵子弟,不少都是当年祖上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
  朱允炆有意考校众人本事,大家也都心里清楚,三三两两收拾好后,就要入密林捕猎,几个与朱允炆亲近则说,捕到鹿肉供殿下饮宴。
  朱允炆换上一身戎装,手持长宫,一箭朝着树林深处射去,于是一群年轻公子们齐声吆喝,然后打马入林,橐橐蹄声让地面微颤。朱允炆今日兴致不错,拉着马辔也要一试身手。岳城一直陪在他的身侧。
  一早有兵士把猎物驱赶到树林深处,朱允炆带着一队羽林卫在离营不远的地方,只猎到野兔和山鸡,他转头看向岳城,口气很随意,“怎么不去一展身手,你若是去了必占鳌头。”
  岳城道:“岂不是扰了殿下考量人才的雅兴。”
  朱允炆笑笑,打马继续深入林中,“怎可入山空手而回,再进去看看。”
  卫士们欣然应诺。
  一路行马,朱允炆和岳城交谈,问起他对几个随行勋贵子弟的看法,两人说话随意,看着关系极好,旁边的卫士见怪不怪,应该两人平时就是这样相处。
  阮棠开始听他们说话还挺有兴趣,后来听着几个名字一个都不认识,渐渐就没了兴趣。幸而周围草木葱茏,风景极好,看着也觉得心情舒畅。
  走了不知道多久,岳城忽然一拉辔绳,令卫士先行过去查看。
  朱允炆问什么事。
  岳城道:“太静了。”
  阮棠看他面色沉凝,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前去探路的卫士打马深入林中许久没有回来,余下人等全都紧张起来。
  岳城皱眉道:“回去。”
  护卫朱允炆的是羽林卫,经验丰富,剩余卫士马上把朱允炆包围着,调转马头就要走。
  忽听到有破空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几只黑色飞箭刺来,“朴朴”几声,不是扎到羽林卫的身上,就是扎到马上,还有两只直接插在树干上,力量之大,深深扎入后箭尾还在颤动。
  被刺中的马匹骤然发狂,息律律一声嘶吼,扬踢把背上卫士掀翻,然后狂奔起来,一下冲散了卫士的阵型。
  “保护殿下。”当先两个卫士大吼,拔出长刀,朝箭发出的方向急驰而去。剩下的人紧紧围拢,让朱允炆原路返回。
  朱允炆脸色发白,倒还镇定,回头还不忘关心被箭刺中的伤者伤势。
  羽林卫当然大为感动。
  阮棠看见岳城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讽的神色。
  这时又十几只箭射来,挡在后面的几人中箭翻身落马,有两匹马被射中后又是疯狂奔跑。把众人的队伍一下冲散。羽林卫大急,原以为这次狩猎早已经把山林检查过,万无一失,没想到遇到刺杀。此行无论回不回去可能都是死罪。身后暗箭不断,一昧逃跑只能折损不断,他将卫士分了六人出来,令他们去断后,找出射箭之人。其他的继续护送朱允炆。
  朱允炆一行仓皇逃跑,岳城打马紧随在朱允炆身后。身后又有锐利破空声追来,他提醒,“小心。”卫士又有几人中箭,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翻下马来毙命。
  几番折损,朱允炆身边卫士已经不足十人,为首之人目眦欲裂,对着朱允炆抱拳行礼道,“殿下快些回营,到了林边再吹哨召援,臣来断后。”
  朱允炆叹了一声,面露怆然。
  其余人等立刻催马。
  奔了一路,离地已经有一段距离,有卫士道:“殿下,此处安全,可以吹哨召援。”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射箭追击的声音,朱允炆点了点头。
  那个卫士刚拿出军哨,还没来得及吹响,旁边一道横光掠过来,卫士脖子被割断,喷涌着鲜血,脑袋整个掉下来。
  是岳城拔刀砍了他。
  剩下五个卫士大惊,手中长刀立刻转向岳城。
  朱允炆也大惊失色,“岳城!”
  那几人的刀刃就对准岳城,阮棠感觉刀上寒光好像要刮到自己脸上,呼吸都屏住了。
  岳城把刀往后一收,道:“此人应该是刺客内应,还没到安全的地方,不可以吹哨暴露行踪。还有刚才是他带路,这里不是来时的原路。”
  朱允炆沉着脸,对身边卫士道:“去探路,别走太远。”
  卫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折返,面色铁青,“殿下,确非原路。”
  刚才一路疾驰,身后有飞箭,卫士领头大家并没有怀疑什么。现在再看四周,能行马的路有三条。方向极难辨认。
  “岳城,”朱允炆道,“有什么法子?”
  岳城下马搜索了那个卫士身上的东西,从他贴身衣甲中摸出一枚玉佩,和一个军哨。他仔细查了三条路,点了其中一条说,“应该是这个方向。”
  朱允炆对他极为信任,当下就要选这条路走。
  众人刚跳转方向,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音。
  几人齐齐变了脸色,难道是刺客追上来了?
  岳城道:“这次我留下来,你们护送殿下离开。”
  朱允炆立刻道:“不行。”
  刚才两次断后,他虽然面色不好,但也没有表示,没想到轮到岳城断后,他却明确表示反对。
  岳城面无表情,刚才当机立断砍死卫士时也是如此,冷静的近乎冷酷,“殿下脱险才是首要。”一旁仅剩几个卫士也赶紧劝朱允炆离开。
  岳城用刀柄轻轻一拍马后臀,朱允炆被催着离开,几个卫士对岳城抱拳行礼,“岳将军高义。”
  马蹄疾驰离开,周围已没有他人,树叶枝丫间透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看起来压抑又阴森。
  阮棠问他,“你真要一个人对付刺客?”
  岳城反问,“怕我不能应付?”
  在武力值上,阮棠对他到有种莫名的信任,刚要说话,已经听到几声古怪沉闷的马蹄声。十几匹马追上来,马上来人都穿着羽林卫的衣服。阮棠直觉不对劲。岳城已经脚一点地,飞窜过去,速度丝毫不亚于马速。
  阮棠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地看过去。只见刺客完全不是岳城的对手,几乎是一个照面,没一会儿功夫,全部被岳城砍下马来。马惊慌失措地四散逃走。
  被砍中要害的几人倒地抽搐两下就死了,剩余几个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只有一个囫囵个完好,只有摔伤,不过他脸色不好,因为岳城的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
  “我乃是陈友谅旧部……”
  岳城一刀切断他的五指,扑梭梭几根断指落到地上,那人低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指,一声惨叫。
  岳城刀刃抵着他的嘴,止住叫声,“回答错误。”
  阮棠在旁边忽然觉得这句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语调都十分耳熟,忽然记起这是自己曾对他说过的。
  十指连心,刺客疼得满头大汗,面如金箔,“……是燕王。”
  话音刚落,就被岳城一刀断绝性命。
  阮棠着急,“怎么不留活口?”
  岳城瞥她一眼,“留活口?”
  阮棠看他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恍然道,“你……帮的是燕王?”
  岳城轻摇一下头,“不是。”
  “那为什么不留活口?”阮棠说,“不让朱允炆知道警惕一下吗?”
  岳城声音冷冷地说,“我不帮燕王,也不帮他,你猜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想到,我是为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昨天雷倒了,我实在不知道火星上面怎么发空章请假,所以请假发在微|博了 谢谢大家的捉虫,我回头慢慢修改 岳城要做什么呢……要做大反派 别误会,大反派也是主角
  第504章
  阮棠被他眼里的锐利刺到,不由自主地挪开目光躲避了一下。
  岳城矮下身体去检查每个刺客的衣物,没有任何可以指向的东西留下。他拍了拍手站起来,拔刀在尸体上又各来了几刀。
  阮棠眼睛都瞪直了。
  岳城看到她的表情,没说什么,走了一条与朱允炆相反的路。
  阮棠跟在后面,沉默好半晌,突然敲了一下手,“我明白了。”
  岳城问:“明白什么?”
  “你不是有戮尸的毛病,是为了让现场看起来打斗场面更激烈一些。”阮棠道。
  “还不笨。”岳城不疾不徐地说道,“那我选这条路的原因你也想到了?”
  阮棠道:“还没有,不过你做事肯定是前后都算得很明白,我想不到也正常。”
  岳城忽然眯了一下眼睛,“你对我倒是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