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娘子山里汉 第351节
  有一回,你给他接了远在酉阳的活计。
  那小半年他一直待在酉阳未归,而这期间黄林汉又借了羊羔利。
  人家找上家门,一通打砸,你苦苦维持的假象再也瞒不住,跪求了半天才求得几日宽限。
  那些人同意了宽限,走时却把黄骏杰也给带走了。
  你留在家四处奔走托人情,另写了书信托人送去酉阳,让我爹先给你拿二十两应急。
  虽你没在信中言明究竟是何事,我爹也猜出来跟黄林汉有关。
  在来酉阳之前他就跟你说了,不能再纵容黄林汉赌下去,他也不会再帮你填窟窿,因为那是个无底洞。
  你当时也同意了。
  这次他本不想再管,何况他也有心无力,毕竟他只是个木匠,即便手艺精湛,半年的工钱也不足十两。
  可他终究不忍你这个姐姐为难,还是找人凑够了二十两。
  他拿着钱,去街上找熟悉的车行托付时,不巧撞上了我娘。
  我娘当时刚从人贩子手里逃脱,又饥又饿,羸弱不堪,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她走投无路,就近抓住我爹的胳膊,求我爹救她,不然她就活不成了。
  我爹并不知道黄骏杰被带走的事。
  他眼睁睁看着我娘被当街拖走,看着那些人冲她挥鞭子,还扬言要把她卖去……于心不忍,便用那二十两买下了我娘。
  事后他紧忙又去找东家借了二十两,代价是给人家做一年的白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你拿着那二十两去赎人时,黄骏杰已经被虐打的不成人样,回家当晚就寻了短见。
  于是你就恨上了我爹。
  你觉得要不是因为他用原来的二十两买了我娘,之后又为了筹钱拖了一天,黄骏杰就不会死。
  可是做人要讲良心。就算没有良心,总也得讲点道理。
  如果仅仅是虐打,黄骏杰怎会寻短见?事情明明另有隐情。
  我听说,那个赌坊的管事,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黄骏杰被带走的当天就…………”
  第459章 上公堂
  “够了!”季秀娥大喊出声。
  她双手握拳,浑身遏制不住的发抖。
  “这些、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因为你把一切都归罪到我爹娘身上,他俩愧疚多年,私下时常提起。我零碎听过一些,当时不明其意,后来结合从你们村打听到的一些事,也便茅塞顿开了。”
  钱确实是个东西,从黄板坡找的那三个妇人根本不过脑子,就把季秀娥夫家几辈人的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至于黄骏杰在赌坊的遭遇,则是托了在邺阳有些门路的辛子期。
  她前后串联,加上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也便有了这些“往事还原”。
  只可惜那个赌坊管事的前些年被人寻仇当街砍死了,不然事情会更加简单。
  季妧对上季秀娥面目狰狞的脸。
  “我爹愧疚,是因为他一生良善。他本不需要愧疚的。
  那些人根本没有信用可言,难道黄林汉会不知道?黄骏杰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即便我爹第一时间把那二十两送到你手上,该无法挽回的还是无法挽回。
  何况我爹欠你的吗?他竭尽全力帮你、帮你够多了。
  起初你应该是感恩戴德的,慢慢的,你是不是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你觉得我爹挣的钱理当给你填窟窿。
  可是他凭什么?
  你已是黄家妇,为人妻、为人母,你有你的日子过,他难道就没有?
  手足之间,确实应该守望相助,但凡事都有底线。
  我爹早在去酉阳前就明确说过,黄林汉若是再赌,他不会再帮你。
  最后他还是帮了,却反而被你给怨上了。
  此后多年间,你将报复的矛头对准了二房,先是拐走季牧,让我爹娘痛苦余生,后又害死我爹,任由我娘病死。
  二房被你坑害至此!而这一切究竟因谁而起,你想过没有!”
  太阳高高升起,难得的艳阳天。
  然而这艳阳底下的院子里,每个人都是手脚冰凉的。
  朱氏见无人说话,吭吭哧哧问出一句:“大姐她、她要真想坑害二弟一家,咋不一早动手,偏等到季牧生下来?”
  朱氏倒不是想帮季秀娥说话。
  她只是不敢相信——若季妧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这些年跟季秀娥搅在一起,可、可真是命大啊。
  “你是想问,她的报复为何会从季牧开始,而不是我?”
  朱氏有些尴尬:“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季妧却并不介意,目光依旧转向季秀娥。
  “听黄坂村的人说,黄骏杰死后,黄林汉跪在他坟前,发誓痛改前非。
  你原谅了他,他也确实洗心革面了几年。
  再加上你那时已怀了黄骏才,以为日子还能回到过去,所以即便对我爹娘心怀怨愤,也没有到报复的地步。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年,直到黄林汉赌瘾复发……
  仅仅五年,便磨光了他的愧意,甚至比以前还要变本加厉。
  他在外面厮混,几乎不再回家,回家就是伸手要钱,要不到钱就对你谩骂殴打……这些你们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这对天生好脸面的你来说,是何等耻辱。
  你怨、你恨、你所有积郁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出口,于是我爹和我娘就成了你发泄仇恨的最好对象。
  你告诉自己,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那二十两。
  正好那时季牧刚出生不久……
  你也不是没想过杀我,只不过我不是你最想杀的人。等你害完了我爹娘和弟弟,再想来对付我的时候,不是失误就是失败。
  这应该就是天意吧,天让我来向你讨债的。
  你欠我爹娘和弟弟的,也该还了。”
  “我不欠他们的!是他们欠我的!欠我的!”
  这些话显然再次戳到了季秀娥痛处,她重新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不是你爹娘,骏杰他根本不会、根本不会……季连柏死有余辜!卫氏更是死有余辜!他们害死了我骏杰,我也要让他们尝尝痛失亲子的滋味……”
  “你目的已经达到!你拐走了季牧,你成功的让我爹娘痛不欲生,那为何还要在相隔几年后对我爹下狠手,他是你亲弟!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他的冤魂来找你索命!”
  “我也不想的!最初我没想杀他,是他一直不死心,天南地北的找季牧也就罢了,还去查十里八乡在牙行做事的人。尤其他去酉阳前,跟我打听我们村的梅……是他逼我的,是他自己找死!”
  两人话赶话,一丝缝隙都没有,等停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所以你承认了,人是你拐的,也是你杀的。”
  “我便是承认了又如何?他们该死,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季妧点头,并不和她谈论对错。
  “你承认了,那便好办了。大家也都听到了吧?”
  安静打破,一片哗然。
  “妧丫头,我们都听到了,咱们去找里正,让里正做主,我们都给你作证!”
  “不用找了!”
  季秀娥闹上门那会儿,季明方刚好来上课,见状赶忙去了孟里正家,把孟里正叫了过来。
  孟里正听了个全场。
  他迈步走到人前,憎恶的看了季秀娥一眼,转而面向季妧:“妧丫头,你想怎么处置?”
  “自然是上公堂。”
  “不可!”
  康婆子尖叫一声,上来就抓住季妧胳膊。
  “妧丫头,她毕竟是你大姑啊!千错万错……人死不能复活,咱有话关起门来好好说……”
  季妧面若寒冰,毫不留情甩开她的手。
  “我跟你无话可说,你的这些理由和苦衷,留到地底下说给我爹听去吧。”
  康婆子僵在原地,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孟里正询问:“你确定了?久远之事,证据难找,光靠口供怕是不足取信,上了公堂她若是反口……”
  “我自有办法。”
  “既是这样,我让人备车。”
  孟里正把自家的骡车拉来,又另借了一辆。
  一辆坐季秀娥、康婆子和朱氏,另一辆坐着从现场选出来的有胆去衙门作证的村民。
  季妧和关山自然是坐自家的马车。
  大宝也要跟着,季妧这回没顺他的意,让季明方陪他在家。
  谢寡妇、季雪兰和季连松听到消息也赶了来,季妧想到有些地方可能需要他们,便让他们上了马车。
  在大家张罗这些琐事时,院子里只剩下季秀娥和季妧,以及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的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