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她不清楚这样自己的意图是不是完全暴露了,可手背上的血珠却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对方的状态。强烈的不安让她急不可耐地就这样说出口,但更多的话却在理智的包围下慢慢偃旗息鼓,直到他平静地捏了捏她的手掌,不着痕迹地将那滴血珠抹去了。
  “宁宁,出去坐着。”
  她徒劳地动了动嘴唇,把自己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毕竟她曾经清楚地对他说过两个人之间要保持距离,再靠近一些,她就要做个首先违背承诺的人了。那这样的纠缠,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宁奚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坐回到了桌子前。谈策出来时她还在发呆,人走到身后才回过神来。他用毛巾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抬眼看了一下她的神情:“上面进水的开关松了,现在拧好了。但是这跟水管看起来很旧了,难免今天还会出什么问题,宁宁,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宁奚正想着事情,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停顿了四五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抬头看看那个人,对方正低头笑了一声,看起来十分愉悦地将毛巾迭了起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好像是给自己下了个套儿。
  “先把衣服换了吧,都湿成这样子了,”宁奚想叹气,但立刻就忍住了,瞥了瞥他半边湿透的衣服,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上,将就吧。”
  宁奚衣橱里第一格是她自己的衣服,第二格有几件迭得整齐的男士衬衫。谈策站在她身后向里看去,衣橱最下面的一格迭放着几件小衣服和小袜子,还有宝宝的口水巾。小小的衣服有粉有蓝,整齐地排在下面。他眸子一动,轻轻向前伸手,越过她的手臂拿起了一件小衣服。
  “小崽儿的衣服?”
  “嗯,母婴店的家庭装,这个衬衫是活动的时候一起买的,”宁奚把挑出来的衬衫塞到他怀里,“码数不一定合适,将就穿吧。”
  宁奚怀孕以后有睡午觉的习惯,一天到晚都觉得困。严琅给她的工作做了差不多有一半,剩下的大概明天就能交差了。她把书桌上的资料和文件合上,换了一件宽松的睡衣就爬上了床,谈策就坐在她附近不远的位置看着她书架上的书。她拢着被子瞧了瞧他的动作,疲倦地眨了眨眼:“你困的话客厅里有沙发床。”
  谈策从书中抬眼,听到她的话才走到床边。桌子上的资料零零散散地摆满了一桌子,开着的书籍上面全是黑笔和红笔的标记,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究竟做了多少工作。她宁愿自己累着,也不愿意去用他的钱。这样看起来,她是做好了要自己攒钱养孩子的准备,如果这次没有来丰林,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她在这个角落里带着他的孩子生活。
  在划清界限这件事上,宁奚永远知道怎么做最狠。
  他坐到床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想到她刚刚有些拙劣地试探。怎么能让她看呢——她现在已经对他避之不及,如果再让她知道他现在这样极端疯狂,说不定又会在某个时刻悄悄地人间蒸发,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宁奚因为晚上睡眠不好,白天就睡得格外沉。他低头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没得到反应以后,熟稔地从她的身后掀开被子上了床。已经有半年没有这样近的距离,这些日子以来的克制现在好像通通烧上了头颅。他向前伸出手臂轻轻把她抱入自己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颈窝,直到两个人紧密到呼吸完全迭在一起。
  宁奚身上又香又软,他贴着她的身体轻轻摸上她的肚子,缓慢地将手掌覆上去。因为宁奚偏瘦,所以肚子看着也比寻常月份的孕妇看着要小一些。她躲在这里,又急于摆脱和他的关系,好像目前只有这个孩子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想到这里,他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放下去,换了一只手去碰她的肚子。
  宁奚大半年来都是一个人住,睡梦中察觉到有人碰自己反应比之前灵敏了不少。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冷不防感受到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手肘下意识地向后撞去,随后被人一把抱住了手臂。
  她向后轻轻转头,终于察觉到这股熟悉的气息。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生怕她推开一般,小心又恳切地埋向她的颈窝:“宁宁。”
  宁奚被他抱得太紧,快要喘不过气来,手掌拍了一下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谈策,勒到我了。”
  见宁奚没有太排斥,他的手又轻轻地摸上了她的肚子,十分小心地靠着她的肩,直到确保她整个人都在她怀里才松手:“宁宁,别赶我走。”
  他分明没有半分委屈的语气,只是在平静地叙述,可怎么听都有种难过。她本来要回手推开他,想起周映东走前说的话,心就像被砸着一样生生疼了起来。她没作声,只把自己的头发揽过来,又闭上了眼睛。
  午睡的时候她脱了内衣,睡衣里面空空荡荡。谈策摸着她的肚子向上,触到那团有些胀大的柔软,迅速地将手移了下来,规矩地向她腰侧按去:“宁宁,不是故意的。”
  “……”
  宁奚想睡也睡不着,身后的人胸膛宽阔,将她完完全全罩在怀里,口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时隔许久的拥抱让她有些意外的心安,却又忍不住觉得不应该。明明来到这里是为了避开他,却又这样轻易地贪恋他的怀抱。她想起去接宁尚海出狱的那天,眼睛忍不住有些发酸,低头轻轻吸了吸鼻子:“谈策,你知道我现在对你没感觉了吗?”
  身后的人手一顿,可却没有挪下去,依旧亲密地贴着她的肌肤。
  “我说过,宁宁,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他声音很低,却贴着她耳边,像絮语一般,“只要让我能偶尔见到你和孩子就可以了,只要你不再消失,你喜欢谁,你爱谁,我都不再强迫你。”
  反正过去的许多年里,他已经看过她和贺池亲密无间的样子,只要能再见到她,这些怎么都能继续忍下去。
  “我可能会再谈恋爱,再结婚,你确定你能接受吗?”她咬着唇,背对着他,不知为什么眼泪却想向下流,忍的眼眶都有些发酸。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就在短暂的几秒钟内,熟悉的沉默又回到了眼前。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颤了颤,像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抱着她的右手忍不住地收紧,声音已经更低了下来:“宁宁,我受不了。能不能可怜我,别去爱别人。”
  和谈策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听到类似的字眼。他情绪很少外露,似乎也没有这样软弱的时刻,声音已经近乎哀求。她胸膛里跳动的心像是随着他的声音紧紧缩了起来,十指掐住了他环抱她的手臂:“谈策,那你换一个人喜欢。”
  她话还未说完,掌心里像是有湿意在蔓延。刚刚的记忆迅速涌上脑海,她掀开被子,一把抓住他要遮掩的手。薄薄的衬衫下面,鲜红的血从他的袖口流出来,浸湿了那层衣袖,将床单都染上一片薄红。
  “怎么回事?”宁奚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手指去碰他遮挡的袖口,几乎快将自己的唇咬破了,“你让我看看,谈策,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