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很快,薛离就被堵住嘴带走了。
  不过到底是心疼自己的身体,陈生在他走后不忘叮嘱一声:“记得给他放几个垫子,别跪坏了。”
  陈六应了一声。
  等过了一会儿,沉在水缸底,气的一直吐泡泡的年鱼听到有人敲了敲水缸。陈六等了一会儿,见年鱼慢吞吞地露出一个头,与它说:“郎君说了,此次的事是他不对,事后他也十分后悔,只是郎君想,他与你的关系要比他与其他人亲近许多。他对旁人做什么都要想着两方远近,客气之余难免要顾虑颇多,少不得疏离拘谨,所以看起来对旁人事无巨细关切有加,但这不过是些表面的功夫,哪能用如此敷衍的方式对待你。
  郎君把你当做自家人,因此少了些顾虑,与你相处不止自在,还因你可靠十分依赖你,只是不知竟会因此伤到了你的心。”
  “你也莫气,你不想想,郎君心善,就是阿猫阿狗躺在他面前他都会怜惜一分,更别说是大活人了。再说,你实力不凡,自是不像那些弱小的人族,郎君知道那些人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自然不觉得你会被那小小手段难住。你说是不是?”
  “不过想是这么想,可郎君一看你生气,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你瞧瞧,你看过郎君对谁如此低三下四?郎君这般做还是最看重你。”
  年鱼听着这话,在水里歪过头,它本意不看陈生,可矜持了不到两秒它又忍不住转过头。转头就转头,偏偏还要装作自己并不在意,像是探头只是为了换换气。最后它靠在水缸边,看到对面陈生双膝下跪,顿时惊得瞪圆了那双本就很圆的眼睛。
  它也知道这个凡人表面懒散则是傲气,从未见过对方如此低三下四的年鱼很快又想到陈六的话有道理。
  它心想,的确如此,这群两条腿的怎么能比得过它!
  陈生家底如此多,陈生遮遮掩掩到今日,什么都没当这群两条腿的说只说给了它听,显然是与它的关系要比寻常人好上一些!
  这道理就像是——它是自家人,其他人都是外人!所以对它少了几分客气也对,毕竟谁会对自己的家人毕恭毕敬。而且这下跪赔礼的事情陈生能做得出来,想来也是十分愧疚,它也不好抓着这事不放。
  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
  两条腿的有两条腿看重的事情,它也不好太过。
  “……”陈生站在门前,注视着水缸中的年鱼一边开心,一边还要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了然的背过了手。
  而院中的年鱼游到水缸边缘,不时换着左右角度,露出半个头看着跪在它面前的薛离。
  陈生看到这一幕知道这事翻篇了。
  纯真的鱼果真能带给人纯粹的快乐。
  摇了摇头,陈生用京彦的脸露出一个宠溺的笑颜,随后被京彦瞪了一眼。
  越河县主此次前来显然是做过功课,知道蛇打七寸的好处,难得的端起了贵人的架子。
  将薛离叉出去,他们这群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事关生命,陈生不得不在意,他说:“县主对百年前水祸之事了解多少?”
  “总比你多。”越河县主抬起手放在眼前,做出一个妖娆妩媚的姿势。
  “那陈某可有幸听县主说说此事?”
  越河县主说:“可以是可以,但陈郎君应该也懂,这世上坐享其成难,陈郎君既然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自然该给我相同的还礼。”
  陈生沉吟片刻:“县主想要什么?”
  越河县主听到这里立刻控制不住表情,笑颜甜美:“我要的不多,我要你今日陪我上街,去看看望京都有什么好风景。”
  陈生不愿意:“可望京昨日被毁,如今没有什么可看的。”
  “残毁之美也是美。”
  “县主应该也知道,如今我不在我的身体里。”
  “这个身子挺好看的,我不介意。”
  一旁的京彦黑着脸:“我介意。”
  然而说话的这两人谁也不去看京彦。
  见县主坚持,陈生垂死挣扎:“方才县主也听到了,我们三人如今出了事,搞不好今日之后会死。”
  越河县主一拍大腿,恨声道:“没听说这事之前我还没急,听说这事之后我想万一你夜里没熬过去死了……我今日与你同游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陈生:“……”
  第112章 茶楼
  城西与城北现在乱作一团,陈生自是不能带这位身娇体贵的小县主去城北,只能带着她在城南城东四处转转。而城南有陈生的几个家仆看护,情况还算不错,生活在城南的人没有受到三魔的影响,天亮后日子一切如旧。
  不过望着前方身姿妖娆的越河县主,陈生犹豫许久,一点点慢下了脚步。
  “你们跟过来干什么?”
  许久之后,陈生到底是忍不住,他纳闷的回头,问着身后沉着脸的三条尾巴。
  京彦的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他冷笑一声:“你忘了你是在用谁的嘴说话?”
  陈生:“……”
  京彦随行是为了看护自己的身体,确实正常。
  无话可说的陈生将郁闷的目光放在下一个人的身上,问着郭齐佑:“你不去与郭子相见?”
  郭齐佑在老父与逛街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逛街。
  他听陈生询问,气定神闲地说:“不急。”言语中有一种爹哪有街有意思的感觉。
  陈生:“……”
  知道郭齐佑和郭子关系不好,陈生没法多说,最后把目光放在莫严身上。
  莫严没用他问,直接说:“我想顺路去墨斋,行吗?”
  而他乖巧的模样堵住了陈生的推拒。
  陈生心想:你都跟过来了,他还能说不行吗?
  最后纠结一番,陈生终是妥协的抬起脚。
  前方的越河县主倒是不懂得后方陈生的心情,因带着几位美男出门她心情极好,一路上脚步轻快,一会儿瞧瞧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最后走到一个饰品摊子前,喊了陈生一句:“陈生,过来一下。”
  陈生上前一步。
  眼看他要接近饰品摊子,京彦黑着脸用身体挡住他的步子,随后拿出手帕按在他的手上,说:“就站在这里看。”
  “……”站在这里能看什么???
  陈生欲言又止,但想在这毕竟是京彦的身体,他只能退一步伸着脖子往前看去。
  越河县主等了片刻,等不到陈生过来,回头一看只见陈生站在五步远的位置,双手拿着白色的手帕,正像是某种动物一样伸长脖子观望世间……
  老实说,京彦的那张脸实在有些吓人,越河县主多少有些胆怯,因此她忍下了京彦不解风情的举动,柔声对着陈生抱怨:“你站那么远能看到什么?”
  京彦说:“怎么看不到?我们就是站在这里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闻言郭齐佑凑过去,“啧啧”两声:“还真能看到,只不过……这人卖的东西不怎么样啊!他骗傻子的吧?”
  傻子居然会骂傻子……
  在此刻,陈生心情十分复杂,他咳嗽了一声,心说郭齐佑的话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对面的县主还没听出来。
  而那看县主穿戴不俗,正想抬价的摊主一听这话立刻火了:“这位郎君你会不会说话!”他说完这句,挤出个笑脸与越河县主讲:“这位娘子你莫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这的东西全是好货!就拿这块玉讲,这可是东洲最出名的真玉!”
  “是吗?”越河县主低头打量了两眼。
  这时莫严靠了过去,“咦”了一声,耿直道:“你这不是真玉,是青宁石。”
  而真玉价高难寻,青宁石随处可见,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用青宁石骗人的摊主被莫严拆穿,当即脸色大变,磕磕巴巴地说:“这怎么不是真玉!公子怕是不懂玉吧?”
  莫严一脸困惑:“可这就是青宁石啊,真玉质地细腻温润,里面云纹很淡,我家用来铺地的时候我趴在上边看了许久,所以我能分清玉石之别。”
  真玉要价不低,说拿真玉来铺地这话摊主完全不信。
  平日里靠着坑蒙拐骗为生的摊主以为莫严在撒谎,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当即骂道:“我说这是真玉,这就是真玉!你不懂货莫要乱说!什么拿真玉铺路!这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话音落下,上方乌云来袭,闪电和雷声同时出现。
  来不及多想,陈生和郭齐佑立刻冲了上去,两人分工明确,陈生负责拽开越河县主,郭齐佑一脚踹烂摊子,将摊主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抱着必须救人的心,郭齐佑下手极狠,等到天上乌云散去,满身是汗的他终是松了口气,拉起被他打到鼻青脸肿的摊主,豪爽地说:“不用谢了。”
  摊子被踹坏不说还被打了一顿的摊主:“?”
  越河县主见他们如此凶恶,吃惊的移开了眼睛。其实她买东西不过是个借口,她真正想要的是与陈生相处的时光,以此来培养两人的感情。
  如今见买首饰一事不成,越河县主又想着让陈生带她去做衣裳,因此寻了一家不错的铺子,带着这群人走了进去。
  店家见他们过来,十分热情的迎来,越河县主在铺子里走了一圈,拿起红布往身上比划了一下,歪着头问:“陈生,我穿红色好看吗?”
  陈生张开嘴还没说话,一旁的郭齐佑先说:“好看是好看,但这几日不建议你穿红的出门。”
  “为何?”
  莫严说:“近日望京不太平,邪祟中的凶煞喜红,因此县衙早早贴出晚间禁止披红,以免招煞一事。”
  一旁插着手的京彦这时上下打量了一眼铺子,见越河县主在的地方是店中光线最暗的地方,又见越河县主看好的红布就在暗处,皱着眉上前,拉开越河县主手中的红布。
  红色的软纱在空中飞舞,等拽出三米,在店家心疼的叫喊声中,眼神锐利的京彦一把抓住里面的黑影,众人这才发现摊开的布料上躺着一个像是纸片一样的死人。
  异物一出吓得越河县主花容失色,她顿时尖叫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京彦一只手清除了布料上的纸人,一只手掐着店主的脖子说:“今日城中明明写了明令,让你们把带红的用黄纸包上你为何不听?”
  店家吓得腿软,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声有人想要,他一时贪心,想着等人取走之后再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例子。
  心叹人性贪婪,陈生摇了摇头,与莫严等人一同走了出去。
  门外的越河县主白着一张脸,本是有些想要回府的念头,可转念想到陈生能应约实在不易,因此咬着牙继续坚持。
  她看了一眼手心,说:“罢了罢了,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去茶楼听书。”
  陈生想要从她嘴里套话,只能是由着她的性子胡来,等他入了茶楼,陈生发现因这几日望京事多,新故事的题材不少,故而近来茶楼生意都很不错。
  如今说书人刚开讲,楼中就已经来了不少熟客。
  环视四周,陈生一边走在楼梯上,一边听着坐在中央台上的说书人道:“那人躺在病榻之上,容颜沧桑到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之后他们一群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陈生等着京彦反复擦拭过椅子之后才坐了下来。
  只不过他刚坐下就听到——
  “李家娘子端着药走来,看着病榻之上的陈郎君,玉面上带着几许愁绪,她想,这陈郎君之前是何等人物,他从农户到书生,由乡贡到进士,本是有着大好的前程,谁知最后却是落得悲京而出,缠绵病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