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而此时的顾茹复又看了一眼自家相公,见对方轻轻点了头,这才在桌上坐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沈煊刻意放慢速度,小两口并肩而行。
  “咱爹娘都是和气人儿,阿茹日后自可松快着些。”
  沈煊贴近对方耳后,轻声说道。语气中有着他自个儿都不清楚的怜惜。
  今儿个对方能这般的放低身段儿,沈煊心中着实有些感动。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一个自幼接受正统闺阁教育的官家小姐,会真的愿意对着一位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之人这般伏低做小。哪怕他娘在他眼中着实再好不过。
  这个社会的等级制度比前世更为分明。
  且 对方从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儿,成了要向别人小意屈膝的儿媳妇儿。沈煊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这个社会诚然有很多制度习俗都有益于男子自身的利益。但他却不能因此就理所当然的无视别人的委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益处。
  这跟蒙着眼睛做瞎子又有何两样?
  顾茹自也不是笨人,又怎么听不出相公口中的怜惜。
  登时鼻头一酸,想到她娘说的:“茹茹啊,这世道,咱们女人生来便是要受委屈的。关键在于,你受的委屈能不能有人看到。”
  况且,如今这个,她是真不觉得委屈,反而由衷的感到庆幸。相公体贴,公婆又和气,态度就是再低一些又有何妨呢?
  想到这里,顾茹鼓起勇气,转过头来,两人瞬间便面对着面。
  沈煊只觉的方才还羞羞怯怯的小姑娘此时眼睛却直直的撞进了他的眼里。而后他便听到对面的小姑娘用缓慢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妾心若君意,愿与君同勉。”
  第82章
  时间很快到了回门儿那日, 夫妻俩儿人并排坐在马车里。狭小的空间内,呼吸可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酵着。
  自那日的大胆剖白之后, 初上路的小夫妻俩儿虽仍然有着抹不掉的生涩和尴尬,但日常相处之中却也有了难以言说的默契。
  一举一动之间自有一番恬淡温情。
  下车时,沈煊也很是自然的将对方扶了下来, 这次顾茹也没在不好意思,而是直接搭着自家相公的手臂走下车子。
  这让顾府门口正等着回去报信儿的小厮可是高兴不已。
  这姑爷小姐这般恩爱, 他可得回去好好说上一嘴,说不得夫人一个高兴。嘿嘿~~
  小厮不自觉的搓了搓手指。
  也不知这位回去是怎么夸大的事实, 总之, 等沈煊进门儿后, 迎接他的就是丈母娘那慈爱点满分的目光。
  面对丈母娘的热情,沈煊一时间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记得跟这位有什么深入接触啊,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最终也只能将其归结于他身为女婿的自带光环。
  不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嘛!
  不过沈煊没有猜错的是, 此时的郑氏也确实是越看越满意,尤其是看着自家女儿面色红润,眼角含羞的模样。
  脸上的笑意那是愈发的深了。
  这女人啊, 日子过的得不得意, 光看这张脸就能知晓个七七八八了。
  因为这个,对着女婿沈煊, 郑氏那更是关怀备至。
  吃饭的时候,满满一桌子菜基本上都是依着沈煊的口味来的。
  沈煊都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把他的口味给摸的清清楚楚。不过一想到家里那位“亲家粉”的老娘,就什么也不意外了。
  想到这里,沈煊脸色一囧, 不知道他小时候跑到水缸里撒尿,被老爹逮着一顿好揍,还有小时候怕养不活,给他穿二姐旧衣裳这些的糗事儿,有没有暴露出去。
  想到小媳妇温柔羞涩的目光,沈煊强自安慰自己,不会的,这事儿能有啥子好说的?他娘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他在小媳妇儿眼中的形象也定然是无比光辉可靠的。
  虽然这般想着,可嘴里这红烧鱼怎么就突然没了滋味儿呢?
  沈煊表情有
  一瞬间的凝滞,这很快便被关注着他的岳母郑氏给看出了端倪。
  “可是这鱼做的不合姑爷的胃口?”
  “怎么会呢,岳母客气了,贵府的厨师手艺真是不错,只是这味道跟我在江南吃过的颇有些相似。”
  沈煊其实本意不过随便找个借口,谁成想,对方听后反而点头道。
  “姑爷真是好厉害的舌头,家里头这厨子还真是从南边儿特意给带过来的。”说着转头怜惜的看了一眼自家女儿。
  阿茹早晨总是不爱吃饭,就只有南边儿的小食才能多吃上几口,妾身这才特意让人去寻来的。”
  “娘,您说这些做什么?”顾茹不由有些焦急道。说着赶紧回头看了一眼沈煊,生怕相公觉得她太过挑剔。
  原来小媳妇是这般口味,沈煊默默的记了下来。
  怪不得对方早上用的总是这般少,他早该想到的。只是女人家,本来胃口就小,媳妇身材又颇为纤细,他这才没能发觉。
  归根结底,还是他粗心了。
  而一旁观望着的郑氏见对方这般反应,也不由松了口气。
  女儿作为新媳妇,又是一大家子住一块儿,自然不好提什么要求。但女儿此时正值长身子的时候,可万万不能亏了去。要是为此耽搁了日后生养,那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沈煊自然知晓岳母的意思,对此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而为小媳妇能有这么个事无具细,将女儿放在心上的母亲高兴。
  一旁的顾老爷则默默的夹着饭菜,权当做没有看到这几人之间的官司。
  男主外,女主内,这已经成了顾家的传统,这些“内事”本该就是夫人的事。
  他这当岳父的,最该操心的当是女婿的前途才是。
  午饭过后,顾大人就将沈煊带到了书房,几句例常的问候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话题转到了考试当中。
  待听到女婿这一届便要下场之时,顾大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自问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女婿既然已经决定下场,这心中必然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直至后年,他这位女婿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早知道他在这个年岁里,连个乡试都还没勇气下场呢?
  而他的两个儿子,大的那个都三十几岁了,还在秀才
  里头窝着,举人希望是越发的渺茫。小的那个,小时候多好的天份啊,却被他那个无知的姨娘给耽搁了。至今连个秀才都没中。
  此番对比起来,让他心里怎么能好受呢?
  不过短暂的心酸过后,又是无边的庆幸,好在这位俊才如今也是他半个儿子了。日后就算他没了,有位能为的妹夫在,两个儿子也不会被人欺负。
  他心里清楚的很,自个儿如今是进士,还当了官,这才能坐拥这诺大的家业不被人觊觎。要是他哪天没了,这产业也跟肥肉没什么两样了,那是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
  这时候,一位自身能为的胭亲就尤为重要了。
  想到这里,顾大人不由满面笑容的拍着对方的肩膀,
  “好好好,得此佳婿,老夫之福啊!”
  “岳父谬赞了,小子也只是下场一试。并无太大的把握。”
  沈煊闻言赶紧拱手客气道。说真的,科举之事,谁能真正说的清楚呢?还是别给对方过高的希望才好。
  可惜顾大人此时却颇不以为意,甚至还站起身来,从书架最里面翻出一本纸张已经暗黄了的的册子来。递到沈煊跟前:
  “不瞒女婿,这是老夫我当年会试之后记录在案的心得。本是想留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如今看来,对方恐怕也用不上了。女婿若是不嫌弃,自可拿去。”
  说到这里,顾大人狠狠叹了口气,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他当时考了几次,吃够了没人指点的亏。就想着将这些年的考试经历细细的记录下来,只盼着儿子以后的路能更好走些。
  谁成想,他汲汲经营一辈子,最后还得靠一个外姓人才能保住子孙家业。
  这般想着,不禁又看向底下身长玉立的女婿,这要能是自己儿子,怕是他做梦都能笑醒。
  而丝毫不知自个儿被觊觎了的沈煊迟疑了一番,还是动手接过了册子,冲着一旁颇有颓意的老岳父拱手谢道:
  “多谢岳父,只是这本册子既是岳父的心血,只借与小婿一观便是。待到日后轻舟他们总要用上的。”
  沈煊此时清淡的语气显得颇令人信服。
  哪怕知晓对方此时也是宽慰居多,但想到孙子,顾大人此时心情也确实好上了许多。
  只要子孙根
  基还在,一代两代的断层怕什么?迟早有一天,他们老顾家,还是会重回这官场之上的。
  他这做祖宗的,还得给儿孙留下些什么。
  这头的翁婿俩人气氛还好,另一头的母女二人,更是才刚进屋就把身后的丫鬟们支了出去。
  母女俩儿刚坐上床头,郑氏便迫不及待的问起女儿这几日的生活,虽然知晓女儿过的不错,但总要亲耳听了才能踏实下来。
  顾茹也知晓自家娘亲的担忧,自是事无巨细,丁点没有不耐的。
  这边郑氏又关心起女儿的闺房之事。将女儿拉到自个身旁,轻声问道:
  “闺女儿,你如实告诉娘亲,女婿这几天统共跟你同房了几回?对那起子事儿是个什么态度?”
  “娘!”顾茹闻言脸涨的通红,眼神儿都不敢正对着她娘,但还是忍着羞怯道:
  “也就成婚那日有一回,后面夫君都没在提这事儿。”
  说到这里,顾茹也有些失落,虽然那事儿实在难受的紧,她也不大乐衷,但相公这般的清心寡欲,让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
  郑氏听此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女婿这还正是热血方刚的年岁呢,又是新婚燕尔,她女儿又长的这般标志,怎么就能没有兴致呢?
  就连她那相公当年,白日里一副斯文书生的样子,夜里不还比谁都急。
  女婿这不会被外头的哪个狐媚子给勾的失了魂儿吧?
  可想想这女婿今儿个这表现,怎么也不像是不看中女儿的态度啊?难不成是这身体有什么毛病?
  不由细细的询问女儿,这洞房之日是何情景?
  顾茹更加的难以启齿了,只是此时心里头也有些忐忑,再加上是自家娘亲,便红着脸开了口。
  郑氏:搞了半天这女婿居然还是只愣头青!
  这可着实让郑氏惊奇不已,这有点门面儿人家的公子,那婚前都是有人伺候的。这女婿虽然出身寒门,但也是早早的中了举人,又在江南这等温柔乡呆了这么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