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节
  祁律累得不行,抱着小土狗倒头便睡了,天色蒙蒙亮,祁律本是嗜睡的性子,但这会子无法懒睡,心里惦念着黑背的伤势,便起了身。
  眼下小土狗已经变回了天子,自然不可能在祁律身边儿,祁律眼看着“睡的正香”的狗儿子,轻笑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小土狗的黑溜溜的鼻尖,似乎占了便宜一般,然后拉过被子,给小土狗盖上,这才起身更衣,洗漱去了。
  祁律离开营帐,往黑背下榻的营帐而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茀儿端着一碗药,正好也要进入营帐。
  祁律便说:“茀儿,昨晚上黑背将军的伤势如何?”
  茀儿如实回答说:“回太傅,黑背将军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双手……”
  他说到这里,祁律已经明白了,黑背的双手折断,新伤旧伤垒在一起,已经有些畸形,想要恢复并不容易。
  茀儿又说:“不过,凡太子说了,若是黑背将军肯配合治疗,加之黑背将军还年轻,身子又骨儿硬朗,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
  祁律点点头,叹了口气,看到茀儿手中的药碗,说:“昨日黑背将军用药了么?”
  茀儿点点头,说:“回太傅,用药了。”
  黑背虽第一次打翻了药碗,但第二次在周公黑肩阴沉的眼神下,乖乖用了药,简直就是个绝世好弟弟,异常乖巧,连声儿都不敢吱一下。
  当然了,茀儿并没有说这些,省略了一些,捡着要紧的禀报了。
  祁律听罢,一阵狐疑,说:“怪了,怪事儿,按照黑背的性子,怎么也要消沉一阵,竟乖乖的用了药,当真是怪事儿……”
  祁律这么感叹着,一抬头,无意的说:“嗯?茀儿,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茀儿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还微微有些发疼,眼神晃动了一下,说:“天、天气太干燥了。”
  第150章 万无一失
  祁律是来探望黑背的,打起营帐帘子走了进去。
  黑背已经醒了,或许是因为躺的累了,便靠坐在榻上,见到祁律走进来,连忙说:“见过祁太傅。”
  祁律摆摆手,说:“别动,伤势怎么样了?”
  祁律上下打量了一下黑背,说:“黑背将军今日好似比昨日有精神不少?”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他这么一说,黑背脸色登时有些尴尬,抿了抿嘴唇,而一旁的茀儿赶紧低下头,恭敬的捧着药碗小豆。
  就连黑肩的反应,也十足的耐人寻味,脸色相当精彩,五颜六色,不知情的还以为黑肩是走马灯成精呢。
  祁律奇怪的看着这营帐的“变化莫测”,心想自己说了甚么了不得的话么?因着黑背做了抿唇的动作,祁律仔细一看,黑背的唇角竟然也裂开了,留了一个伤疤,如果祁律没有看错,这个伤疤昨日是没有的。
  祁律对于感情的事情,天生便少根筋,否则也不会和天子这么慢才在一起,祁律也没有多考虑,便说:“这天气干冷的厉害,尤其是沛丘山上,黑背将军要多多注意身子。”
  黑背讪讪的说:“太傅……说的是。”
  祁律看望了黑背,见到黑背恢复了精神,这才放下心来。其实祁律有些担心黑背会钻牛角尖,不过今日一见,黑背的精神倒是不错,如此配合治疗,估摸着伤势好起来的会很快。
  今日是会盟谈判的日子,祁律看望了黑背,就对周公黑肩说:“周公,一会子会盟,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周公黑肩冷冷一笑,说:“太傅放心,万无一失。”
  祁律和黑肩两个人打上了哑谜,祁律对黑背又说:“一会子周公要与律前去与山戎人会盟,便让茀儿照料你的起居,有甚么需要的,黑背将军知会茀儿便是了。”
  黑背听到祁律提起“茀儿”两个字,面容又有些奇怪,这表情让祁律说不上来,总觉得有甚么不对劲儿,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马上便要到会盟时辰,黑肩与祁律便一起离开了营帐,他走出营帐,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甚么,对祁律说:“太傅,黑肩还有一事要与家弟叮嘱。”
  祁律点点头,说:“请便。”
  黑肩很快转身又进了营帐……
  营帐中本就剩下了黑背和茀儿两个人,因着昨日的确发生了大事件,所以今日的黑背和茀儿之间有些许的“尴尬”,一股子奇怪的气息弥漫在二人中间。
  就在黑背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哗啦!”一声,营帐帘子被周公黑肩无情无义的打了起来。
  黑背一看到兄长走进来,登时想到了昨日自己“任性耍脾气”,被抓包的场面儿,更是尴尬不已,硬着头皮说:“兄长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甚么?”
  黑肩淡淡的说:“是了,忘了叮嘱与你,可别做甚么出格的事儿,把伤口再抻裂了。”
  说罢,他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茀儿。
  黑背:“……”
  黑肩说完,也没有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营帐,前去会盟了。
  沛丘的幕府营帐,今日会盟就设立在这里。
  祁律身为代天子特使,身后跟着周公黑肩、虢公忌父、凡太子、由余将军等人,走进幕府营帐。
  山戎人已经在了,山戎使者客客气气的起身拱手说:“祁太傅,小人恭候多时了。”
  双方在席位上坐下来,山戎使者这才说:“祁太傅,黑背将军你们已经看过了,不知……甚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也见一见将军。”
  祁律笑着说:“不急。”
  山戎使者的面容有些僵硬,说:“祁太傅,这……这怕是不好罢。咱们说好了是会盟交换人质,你们没有带人质上山,是不是有些……出尔反尔,失去了大国威仪呢?”
  祁律又笑了笑,说:“既然是会盟,使者却不让律将虎贲军带上山来,这又是甚么做法呢?”
  山戎使者被祁律噎了一下,随即祭出撒手锏,说:“太傅若是执意不肯让我们见一见将军,这会盟如何谈下去,您说是不是?再者说了,若是无法见到将军,祁太傅也下不得山,黑背将军的伤势,还是要下山医治才妥当一些罢?”
  山戎使者这说辞,分明是威胁,意思就是告诉祁律,如果他们见不到山戎将领,是不会让祁律下山的。
  祁律听了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态度还是那般轻松自在,仿佛参加的并不是“鸿门宴”,只是普通的宴席罢了。
  祁律理了理袖袍,说:“律说过了,今日会盟有了结果之后,就会让你们见到将军。”
  别看祁律的言行很温柔,但他的态度很强硬,山戎使者一咬牙,说:“好,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便开始会盟,如何?”
  祁律点点头,说:“好得很。”
  山戎使者早有准备,呈上来一份小羊皮,扑在祁律面前的案几上,上面条条款款,都是会盟需要商谈的内容。
  山戎使者说:“太傅请过目,倘或没有甚么疑议,咱们盖上印信,这会盟……也就成了!”
  祁律低头去看会盟的文书,不由一笑,说:“怎么会没有疑议呢?使者你的会盟条约十足幽默呢。”
  山戎使者提出来的会盟条约,完全不像是战败方的会盟条约,要求洛师退兵,放还山戎将领,让山戎人退回国界,十年之内不可开战。
  山戎人显然是想要休养生息。
  山戎使者耐着性子说:“太傅觉得有何不妥,咱们大可以商议商议。”
  祁律说:“全都不妥。”
  山戎使者表情一僵,说:“太傅……开、开顽笑了。”
  祁律笑笑说:“使者,您看律这模样,像是在开顽笑么?”
  祁律说罢,又说:“律今日前来会盟,并非是讨论停不停战的问题,与在座的各位英雄说一句大实话,你们山戎气数已尽,如今便是一盘散沙,我王有意在各位将军之中挑选一名勇士出来,扶持这位勇士,重新建国!”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立刻喧哗起来,在座的山戎将领,都是山戎首领下面的副手,也有很多是心腹,但当他们听到这句话之时,不约而同的,眼眸之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山戎使者脸色登时变了,祁律这哪里是来谈和的?分明便是来分裂的!
  山戎使者立刻说:“祁太傅,建国之事,乃是我们的内部之事,这祁太傅不好插手罢?”
  祁律不理会山戎使者,继续说:“律尝听说,各位勇士以战胜为荣,战败为耻,今你们的首领不仅战败,而且还被我军俘虏,乃是极大的羞耻,如此令人蒙羞之首领,还有甚么资格号令三军?”
  幕府营帐中登时喧哗了起来,洛师的各位使者平平静静,没有说话,反倒是山戎的将领们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山戎使者拦都拦不住。
  山戎使者连忙大喊:“各位!各位将军,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啊!”
  山戎使者的声音几乎被杂乱的声音吞没,而祁律又说:“我大周国富兵强,从不吝啬财币,我王有意扶持一位真正的勇士,而这位勇士,必然就在在座的诸位英雄之间,与其低声下气的救援一个令人蒙羞的俘虏,何必重建国都呢?”
  “是啊……令人蒙羞!”
  “说不定是洛师的计策……”
  “可若是真的,叫旁人抢了头筹,如何是好?”
  山戎将领们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山戎使者眼看着局面被祁律给带偏了去,一脸焦急,说:“各位将军!这是周人的诡计!周人诡计多端,各位将军切不可……嗬!!”
  他的话还未说完,登时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目,一双眸子几乎从眼眶中弹出来,随即嘴角涌出鲜血,随着山戎使者不可思议的目光一点点下移,赫然一并长剑刺透了山戎使者的胸口。
  “你……”
  山戎使者一句话没说完,“咕咚!”一声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那柄长剑,并非是洛师队伍的冷剑,而是山戎自己人的冷剑……
  其中一个山戎将领干脆站起来,趁着山戎使者不备,一剑便解决了山戎使者。
  祁律眼看着山戎使在自己面前倒下,平光仍然十分平静。那杀死山戎使者的将领立刻说:“祁太傅,我已经手刃使者,卑将虽不才,但自认为是真正的勇士……”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又有其他山戎将领站起来,怒喝说:“你?!我呸!你算甚么勇士?每每打仗你都在最后,生怕断送了性命不敢出力,这次将军被俘,也有你的‘功劳’罢!周王怎么会选你?”
  “正是,祁太傅您可要睁大眼睛仔细辨别,若说第一勇士,定然是卑将无疑了。”
  “你说甚么!?”
  “我早便看你不顺眼了,你是不是就等着将军被俘,自己高升?今日我便宰了你这小人!”
  一时间,整个幕府营帐混乱起来,山戎将领们为了成为祁律口中的勇士,不仅是争相毛遂自荐,而且还打了起来,并非是动嘴皮子的假把式,真的抽出宝剑,厮杀混战在一起。
  四周混乱异常,喝骂和惨叫的声音连成一片,祁律稳稳的坐在席位上,抬起左手隆起宽大的袖袍,动作悠闲的端起案几上的羽觞耳杯,轻轻的呷了一口……
  第151章 太傅大捷
  “给我杀!!!杀了这贼子!”
  “第一勇士的头衔,明明是我的!”
  “庸狗一条!你有甚么资格与本将军挣?!”
  肃穆的幕府营帐中混乱一片,几个山戎将领提起武器,互相厮杀,一瞬间鲜血“呲——”的喷溅而出,直接染红了周公黑肩面前的案几,不止如此,鲜血还喷溅在周公的耳杯中。
  周公黑肩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嫌弃那喷溅了鲜血的耳杯,兀自闭眼,似乎因着昨日守了一夜黑背,因而有些睡眠不足,此时便闭目养神起来,大有一种八风不动的感觉。
  祁律亦这般静静地坐着,仿佛周围的厮杀与自己无关似的,洛师的使团出奇的安静。
  山戎将领混战在一起,合作厮杀的、背后捅刀的,好几个山戎将领倒在地上,嘴里冒着鲜血,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死不瞑目。
  就这样,厮杀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随着最后一个将领倒地,整个幕府之中只剩下一个山戎将领。
  那山戎将领满脸是血,因为厮杀冒着热汗,眼睛赤血通红,仿佛吃了死人肉一般,粗哑着声音说:“祁太傅!你看到了罢,我才是真正的勇者,周王何时扶持我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