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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泡夜店的爱好,但偶尔会应朋友们的约喝上几杯,从本城最高端的五星级酒店出来时,眼神有些微的飘忽,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陈子悠体贴地扶着他的胳膊,“很难受吗?”
  都是一群人来疯的二世祖,封霖许久没搭理他们,今晚逮到了机会使劲地劝酒,他心不在焉地,竟然也都应了。
  “没什么,先送你回去吧。”
  听闻此言,陈子悠的神色有瞬间的失落,很快地又恢复如常,漂亮的脸蛋扬起让人舒服的笑容,“要不要喝醒酒汤,这附近有一家夜宵店有卖的。”
  她的语气着重强调了后一句,好歹是才交往的阶段,再拂了人家的面子说不过去,他点头同意。
  封霖没想到,陈子悠说的夜宵店,又是她的粉面馆。
  他身边的人最近都有些魔幻,全往这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店里钻。
  还有,她不是做白天生意的吗,怎么连夜宵也卖。
  他第三次跟着别人走进店里,十点出头的时间,早过了晚饭的点,吃夜宵的人还在夜场里还没出来,店里没客人,她的鼻梁上戴着副眼镜,大夏天的就开始忙起冬天的活,两手捏着两根竹签织毛衣,毛球是黑色的,已经织到一半,看大小应该是给她丈夫做的。
  眼角余光见有客人进店,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没看清来人就笑呵呵地问吃什么,待看清进来的一男一女时表情也没什么波动,几不可见地跟封霖点头打招呼。
  也是,都跟封奕来过两回,他跟封叙又有几分像,也该记住他的模样了。
  他同样颔首回礼,目光落在墙面的菜单上,他记得没错,确实没有什么醒酒汤。
  陈子悠当然也知道这家店不卖醒酒汤,但她有一回喝多了进店里,老板娘临时煮了一碗,味道还不错。
  她跟封霖在嘈杂的包厢里呆了大半个晚上,两人终于抽身出来,还没单独说上几句话又要分开,陈子悠心中有些不舍才会出此下策。
  榕城这个小城市,做人做事都讲究客气跟人情,为了表达亲切,见到做小生意的不兴喊老板或老板娘,习惯性的“阿姨”两个字正要从嘴巴喊出,在望到对方的脸时立即改口,“大姐,我点两份红豆粥,一份酸萝卜,能不能再帮我煮一份醒酒汤,我可以另外加钱。”
  她显得很好说话,笑容满面地答应后去往厨房忙活。
  陈子悠看向他,“这家店的红豆粥不错,可以尝一尝,再看看其他有没有要点的。”
  封霖对吃宵夜没什么兴趣,淡淡地说了句“就这样吧”。
  封霖找了个面对着厨房的位置坐下,陈子悠坐在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酒精让他的神经反应有些迟缓,他偶尔慢半拍地接上一两句,漂浮的目光似望着虚空没有焦点,又像是在若有若无地瞧着厨房里的人。
  高马尾梳成了低马尾,鬓角几缕碎发没扎住搭在额头上,眉眼恬淡,侧脸的弧度明显,柔和秀气。
  哪里就成上年纪的大姐了。
  红豆粥跟酸萝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了上来。
  满满一大碗粥,三块钱,不亏本的吗,上次的牛肉面也是,添了一大勺牛肉酱,十块钱,要卖多少碗,才能付上房租水电费还有结余。
  厨房重新开火,锅里烧水,她低着头切豆腐,一缕较长的头发散落到她嘴边,她轻轻吹了口气拂到一边。
  封霖没怎么看清她放食材,最后端上桌时碗里有嫩豆腐,海带丝,黄豆芽,他拿起汤匙舀一口放进嘴里,还有鱼的鲜味。
  陈子悠见他眉目舒展,颇为得意地一笑,“味道不错吧,榕城我最熟。”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封霖在国外呆了几年,年初才回的榕城。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那个织毛衣的人身上,淡淡的语气,“还行。”
  孟皎皎的厨艺,还行。
  陈子悠吃东西吃得慢条斯理的,封霖以往吃东西都很快,今晚却有意识地慢下来,不知不觉两个人喝个粥喝了近半小时。
  店里放着一台老旧的空调,运行时嗡嗡作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她却忽然放下手里的毛衣针起身,朝楼上柔柔地应了声“我在楼下”,边说边走上楼梯,不多时牵着小孩的手走了下来。
  陈桐应该是刚睡醒,一只手背揉着眼皮,在她的指引下半眯着眼往楼下走,两个人钻进了楼梯下的小门,封霖收回了眼角余光。
  一阵冲水声响起,母女两陆续从小门里出来,碰过水洗手,陈桐的瞌睡醒了不少,小孩子记性好,看见熟悉的人,咦了一声,隔着张桌子,甜甜的嗓音跟他说话,“小叔,你还不回家睡觉吗?”
  小孩子不懂事,见封奕喊他小叔,也跟着一起喊。
  封霖对封奕这个皮崽子没什么耐心,对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不自觉柔了嗓子,“要回去了的,桐桐。”
  交往一个多月,陈子悠从未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声音,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目光却是落在孟皎皎身上,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五官,瞧见她牵着个小女孩时,不知怎的心里舒了口气。
  陈桐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觉啦,晚安。”
  她穿着小熊图案的睡衣,特别可爱,可爱到让封霖有些羡慕嫉妒,竟然设想到如果,如果他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好像也不错。
  近三十岁的封霖,第一次有了结婚的想法,找一个贤惠的女人结婚,生一个陈桐这样的小孩子。
  他跟她说晚安,目光收回,继续喝面前的醒酒汤。
  陈子悠感叹,“封霖,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封霖不置可否,没同意也不反驳。
  等孟皎皎把孩子送上楼下来,两个人也吃得差不多,店里没设收银台,就在桌子边数着餐盘结账,她站着,他们两个人坐着。
  封霖递过去一张整的一百,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接,从围腰的兜里摸出一把纸币,挑出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一张十块,又数了几张一块的,理整齐后递给他。
  “醒酒汤的钱没算。”
  他提醒她。
  “那个不卖,不收钱。”
  她这样回答,眉眼恬淡,饶是封霖生意场上阅人无数,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陈子悠出声劝她:“老板娘你算个价吧,出来做生意不容易,总不能还占你便宜。”
  看清人家的脸,不好意思再喊大姐。
  “没什么的。”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零钱,出声提醒他:“封先生,找零。”
  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关节,露出一截瘦白的小臂,封霖没再坚持要付那碗醒酒汤的钱,接过她手里的纸币。
  两个人步行回酒店停车场的路上,陈子悠不经意的问起,“你和那个老板娘认识?”
  封霖突然想抽根烟,两手摸兜,才发现烟盒落在了车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补充道:“她女儿跟封奕是同学,之前见过两次。”
  无端的,就想掩饰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