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小贤子,你说世子爷最后那意味不明的笑是何意,我瞧着怎觉得瘆人得慌呢?”
  刘辉赞同刘询的说法,世子爷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委实恐怖。
  “军营禁止赌博,你违抗军法,将赃物给世子爷送去,顺便想想如何将功补过。”刘贤低着头,一脸平静,但若细细听,能听出他音里的颤抖,谢池墨最初的目的就是图册,但不是他们赌博的那些,而是他们私下的收藏。
  谢池墨,开窍了。
  刘询被谢池墨吓得冷汗淋漓,看刘贤镇定,心下不满,“说的好像你没有参与似的,捅出去,咱谁都跑不了。”
  “我没想跑,我这不是准备去越西国刺探军情将功补过了吗?”刘贤站起身,想到刘询即将和他同样的下场,语气不由得轻快起来。
  “......”刘询愕然,所以,刘贤是一早就给他设了套让他往里钻吗?刘贤本就是戴罪之身得去越西国,他有功在身,好端端的和刘贤凑一堆做什么?
  “啊!”他烦躁的抓了抓自己头发,指着刘贤大骂,“刘贤,你这个奸诈小人,不要脸,就知道陷害我!”刘询咧着嘴,面色狰狞的冲向刘贤,他要报仇,报仇,他就觉得刘贤叫他起床不怀好意,原来是挖了个坑等着自己,他怎么就这么蠢呢,兄弟,世上根本就没有兄弟。
  雨势密集,营帐外的人各司其职,对内里的事儿充耳不闻,在军营这么多年,对刘询刘贤他们的打打闹闹他们早习以为常了。
  刘询和刘贤扛着麻袋朝谢池墨营帐走,刘询斜着眼,横眉怒对,青紫相接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新印,刘贤走在左侧,温声道,“你明知打不过我,扑过来不是摆明了找揍吗,我念着兄弟情分,没有下狠手,过几日你脸上的淤青就散了,往后到越西国,我们互帮互助......”
  “你想得美。”刘询咬牙切齿,他发现官银藏于墨碇中立了大功,原本不用去越西国的,都是刘贤害的,兄弟,哪门子兄弟?
  刘辉为二人撑着伞,打圆场道,“你们也别怄气了,把赃物送去世子爷那里我送你们上路!”
  “你才要上路呢。”刘询没个好气,他怎么想怎么窝火,尤其肩头一麻袋图册,还有来不及扛回来的其他几麻袋图册,都没了......
  刘辉体谅刘询心里不痛快,不和他磨嘴皮子,和刘贤说起越西国的情况,刘询乖乖住嘴,生气归生气,越西国的局势和他的小命有关,可不能马虎。
  几麻袋图册,他和刘询跑了两趟才扛完。
  到了谢池墨营帐,刘询还抱着那么点期待,毕竟,在官银的事情上他立了功,希望谢池墨看在那点功劳上饶过他,谁知,谢池墨翻脸不认人,言简意赅说了越西国几位大臣的情况,目光轻飘飘落在了他身上,这时候,但凡有眼力知道谢池墨性子的都会站出来主动请缨和刘贤同去,但刘询不是常人,他脸皮厚,低着头,装作没看见谢池墨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
  “刘询,你和刘贤一起......”谢池墨脸上噙着淡淡的笑,一锤定音道。
  果然,在谢池墨眼里,只有将功补过,没有拿过减功的说法,他瞪着刘贤,什么规矩礼仪全忘了,怒气冲冲跑了出去。
  刘辉眉头紧锁,悻悻然的为刘询解释道,“请世子爷原谅刘询,他该是收拾包袱去了。”
  “离开在即,我计较做什么?”谢池墨脸上没有丁点动怒,又叮嘱了刘贤几句,挥手示意他退下。
  刘贤施礼后退下,刘辉和他一起,心里纳闷道,“你发现没有,世子爷似乎心情不错。”刘询摆明了闹脾气,谢池墨竟没有追究的意思。
  刘贤暗道,能不高兴吗?几麻袋图册,比他们几盒子里的图册加起来多了不知多少呢?
  亏得他多了个心眼,昨晚就把平时收藏的图册全烧了,不然打开盒子被谢池墨翻到图册,他有何颜面面对谢池墨,他对着雾宁的图册时动过旖旎的心思,见到真人后,心思就消了,那等仙人之姿,非寻常人配得上,他有自知之明。
  谢池墨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029章 来日方长
  刘询和刘贤等人的离开在军营炸开了锅,倒不是舍不得二人背井离乡,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类的,而是那一册册图册啊,麻袋装的呀,刘贤刘询一走,图册岂不是又落到他们手里了?念及此,众人兴奋了,前呼后拥的去营帐找刘辉,刘贤和刘询赢来的图册一定在营帐里,刘辉肯定知道。
  众人偷偷摸摸涌入营帐,刘辉正匍匐在桌下,众人交换了眼神,四五人上前围住刘辉,其他人快速散开,四处搜寻起来。
  为首的有谢池墨身边的副将韦安,温光中自恃身份抹不开面子,他才不怕呢,刘贤刘询走了,输的图册能找回去再好不过,他蹲下身,却看刘辉握着匕首刨地,刨出手掌大的坑了,他心下困惑,“你在做什么?”
  猛的出声吓得刘辉手腕一转,匕首横刀相向,韦安眼疾手快后退一步躲开了去,拱手道,“辉侍卫,是我,是我。”
  看清来人,刘辉蹙了蹙眉,脸上闪过不自然的晕红,他收了匕首,不着痕迹的拉起桌布,语气不太好,“韦副将怎么来了?”
  韦安讪讪笑了笑,桌布盖下时,他瞥到边上的盒子,顿时了然:刘辉,是在藏他的宝贝呢。
  他朝刘辉挤挤眉,示意不会拆穿他,谁私底下没个藏东西的地呢,他友善的拍拍刘辉的肩,故意拔高音量道,“咳咳,辉侍卫,这不有点事吗,询侍卫和贤侍卫走了,那他们赢来的图册搁着也是生霉,不如兄弟伙借来瞧瞧,等他们回来再双手奉上?”
  刘辉低头拍着衣衫上的泥,闻言,抬眉扫过角落里眼神四处逡巡的士兵,出声提醒道,“韦副将若冲着图册来的,恐怕走错地方了。”
  韦安眼神一诧,难道刘询那败家子把图册送人了?“辉侍卫是不是知道什么?”
  刘辉放下衣袖,字正腔圆道,“打赌的事儿传到世子爷耳朵里去了,那些图册充公了。”
  “啊?”韦安张大嘴,营长内的人皆停了下来,充公,岂不是全烧给地下的阎王了?
  一时之间,众人皆拉下了脸,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为了图册,是他们绞尽脑汁出钱又出力才得来的,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就被谢池墨一把火烧了。
  韦安一脸失落,原本以为刘询刘贤走了,他们能将图册拿回去,没料到,全化为灰烬了。
  众人唉声叹气的鱼贯而出,背影萧瑟,比打了败仗还颓唐,刘辉无奈的耸耸肩,怪不得谢池墨心狠,是他们蠢得和刘询打赌,刘询和春香私底下有些交情,让谢池墨起床不过从中做点手脚的事儿。
  众人打断他刨坑的思路,刘辉蹲下身,撩起桌布,拿出里边的盒子,寻思着不跑坑了,刘询的盒子放在尿壶下都能被谢池墨找出来,他藏得再隐秘也经不住有心人的搜寻。
  他们世子爷,尤其厉害。
  即使下雨,操练的士兵也并未因此松懈,每天清晨都能听到嘹亮的口号声,外边各司其职,雾宁却正是好睡的时候,谢池墨精.力旺盛,白日公务繁忙,夜里回来折腾她,她身子吃不消,谢池墨却越来越有劲了。
  雾宁抹不开面子拒绝他,只能让春香多熬点补身子的汤给她喝。
  谢池墨整日将自己关在营帐内批阅公文,她早上能睡懒觉,谢池墨却是片刻的休息都没有,长此以往,恐会亏空身子,她喝补汤的时候谢池墨自然不会落下。
  桌案前,谢池墨一页页翻阅着图册,神色专注,难怪雾宁对那日的图册评价不高,看过手里头这些图册再看那卷图册,简直云泥之别,姿势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他翻了几页,只觉喉咙干涩,身子发热,又难受又痛快,好似有千万片鸿羽扫过似的,瘙痒酥麻,实在妙不可言。
  这种感觉,这几日常常涌上心头,他明白原因,但正是明白,更觉浑身烫得厉害。
  雾宁端着春香熬得汤进来,瞧见的便是谢池墨端坐在桌前,眼神迷离的神态。
  “相公......”
  语声落下,只见谢池墨啪的声阖上了图册,脸上爬满了红晕,甚至蔓延至耳根,雾宁心头觉得奇怪,“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谢池墨扯了扯嗓子,语气甚是牵强。
  雾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目光移至桌面的书上,但被谢池墨拿公文盖住了,看不清方才谢池墨看的是什么,她便移开了视线,温声道,“春香熬了汤,你尝尝。”
  谢池墨浑身紧绷,并未因雾宁的话有所缓解,“放那吧,我有事处理,待会就喝。”
  雾宁点了点头,放下盘子,拿出上边的碗,提醒谢池墨记得喝,端着盘子识趣的走了,走了两步,转过身看向谢池墨,见他目光幽幽盯着自己,雾宁不解其意,“相公,怎么了?”
  谢池墨好似回过神,扯了扯嘴角,“你若觉得缺什么和春香说,让春香去城里置办。”
  雾宁忙不迭应下,谢池墨公务繁忙,雾宁不敢打扰他,和谢池墨聊了两句就走了。
  春香在门口等着,见雾宁出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低声道,“夫人可是要回营帐?”
  雨停了,但是看黑压压的天儿,待会还有场雨,营帐间铺了一条窄窄的石板路,雾宁和春香一前一后走着,“回了,下过雨,到处泥泞不堪,走哪儿不方便,对了春香,你会描花样子吗?”
  女工是女子必备的手艺,她七岁就开始学了,做衣服做鞋子不在话下,花样子自然也是会的,春香转念间就明白了雾宁的用意,“夫人想给世子爷做衣服?”
  雾宁嗯了声,“不过我女工不好,不知会不会惹世子爷嫌弃。”
  做女工伤手,她甚少自己动手缝制衣衫,眼下嫁做人妇,总不好把女工的活计扔给春香,还是她自己做。
  不怪雾宁怕谢池墨嫌弃,谢池墨眼光高,身上的一针一线是国公府里的绣娘做的,那些绣娘的绣活精细,不输宫里的人,雾宁做的衣衫,没准谢池墨真看不上,不过她想归想,不好意思泼雾宁冷水,何况,即使雾宁女工不好,不还有夫妻人情在吗,爱屋及乌,就看雾宁在谢池墨心底的位子了,于是,她道,“世子爷不会嫌弃的,夫人别担心,离开京城的时候,奴婢问人要了几副花样子,待会给夫人看看可有中意的,若没有的话,可以去城里找布庄买。”
  雾宁觉得可行,和春香商量起逛边溪城的事儿。
  淅淅沥沥的雨,七八日才转晴,雾宁记着明日去边溪城置办针线,和谢池墨恩爱一轮后,趴在谢池墨身上,小声道,“相公,我和春香明日去边溪城内转转,早点休息如何?”
  谢池墨不知怎么开了窍,花样百出,常常到后边她就迷迷糊糊没了意识,这会儿脑子清醒,先和谢池墨商量才行。
  连着几日,谢池墨依然意犹未尽,搓着她一撮头发,漫不经心道,“缺什么让春香买,你去做什么?”
  军营一群老色鬼虎视眈眈,他心里门清,听雾宁说要去城内逛逛,他心头不喜。
  “我想自己买点针线,给相公做两身衣服。”她翻过衣柜,谢池墨连件厚的衣衫都没有,天冷了,不能让谢池墨受冻。
  谢池墨手顿了下,嘴角浮起丝笑意,“我手里头事情忙完了,明日我陪你去。”
  雾宁满是兴奋,抬起头,清澈的眼底闪烁着喜悦,“你忙完了?”
  不知为何,谢池墨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垂下眼睑掩饰眼底情绪,低低道,“嗯,忙完了。”
  雾宁欢喜,双手绕上谢池墨脖子,亲昵的抱着他,“好呢。”
  谢池墨抬起手,轻轻顺着她背,柔声道,“睡吧,晚上不来了。”
  回想最近浑浑噩噩的日子,谢池墨算体会到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荒诞了,美色误人,这话一点不假。
  好在,几麻袋图册,终于翻完了,明日后,他该提起精神处理正事了,至于这几日,就当休养生息了。
  雾宁应了声,松开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子,缓缓闭上了眼。
  稀薄的光穿透白茫茫雾霭洒下层明亮,士兵们的口号声响起雾宁即睁开了眼,来边溪城多日,今日能好好逛逛,她心头欢喜,见谢池墨也醒了,她扬眉笑了笑,“相公,咱起了?”
  谢池墨眯了眯眼,雾宁含笑的起身下地,服侍谢池墨穿好衣衫才让春香进来服侍他,二人准备进城用膳,洗漱好穿戴整洁就出了门。
  雾宁穿了身藕荷色长裙,外间披了件桃粉色袄子,模样清丽,精致动人,谢池墨清楚那帮人死皮赖脸的性子,吩咐刘辉将马车赶到营帐外,他牵着雾宁上了马车,营长外的士兵是他的心腹,早已见过雾宁的模样,倒是没露出丢脸的神色来。
  马车缓缓驶出军营,操练结束的士兵们蜂拥而上的追着跑,谢池墨借题发挥,这几日把他们累地够呛,天地良心,打赌之事是刘贤刘询出的主意,和他们无关,是刘辉说谢池墨知道了他们才议论的,哪想谢池墨压根不知情,结果好了,他们撞谢池墨枪口上,□□练得筋疲力竭。
  雾宁听到后边传来许多细碎的脚步声,欲撩起帘子瞧个究竟,手伸到半空被谢池墨拉住了,“他们想和马车赛跑,你别管。”
  敢拿他床上的事儿打赌,一群人是活腻了,这回不好好教训他们,一群人不会长记性,至于始作俑者刘贤和刘询,谢池墨冷哼声,仇,他记着,来日方长。
  ☆、第30章避火图现
  雾宁垂下手,将身后的脚步声摒之脑外,雾宁靠着谢池墨, 说起边溪城好玩的事情来。
  春香去城内好几回, 打听到许多乐事,她挑了两三个记忆深刻的和谢池墨说,眉色飞舞,眸光盈动。
  谢池墨怔了怔, 继而笑道,“你看着点春香,离京后她性子野了不少, 长此以往,怕是要混成刘询那等厚脸皮的人了。”
  雾宁摇头,“春香秀外慧中,哪会成为你口中的无赖?”
  “无赖?”谢池墨想了想,道, “她若不是无赖, 好端端的抢刘贤图册作甚,我看她是和刘询待久了, 近墨者黑, 你离她远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雾宁耍无赖的模样,忍俊不禁,握住她的手,细细端详起来,女子爱美,喜欢在指甲上涂涂抹抹,雾宁的指甲倒是干净,“待会去铺子买些丹蔻,让春香替你涂上。”
  雾宁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笑着道,“好。”
  马车后的众人追赶无果,只得颓然放弃,据说世子夫人宽厚仁慈,定要想方设法求情才是,不然,不等和越西越东两国开战,他们已累死在军营了。
  边溪城门盘查的士兵严格,临近了,能清晰听到士兵肃穆冷然的的声音,雾宁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掀起一小角帘子望去,两排身穿铠甲的官兵正和一行商人说话。
  “怎么今日才运货出城?”
  “前两日家中有事耽搁了,官爷辛苦了。”为首的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个天蓝色的钱袋往官兵怀里塞,看得雾宁皱眉,抵了抵谢池墨胳膊,低声道,“他们不像是好人。”
  从京城到边溪,雾宁不记得私底下给过银两,偷偷塞银子之事,她第二回见到,第一次是她逃出宅子的晚上,抓他的人阔绰的给守城官兵银子询问她的去处,借着投注在地上的影子她看得清清楚楚,此刻见那商人贿赂官兵,她心头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