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我有点。”陈雨轩倒是毫不隐瞒,眼睛四处瞄了瞄:“到这里都是很有钱的人,我们这点钱会让别人笑话。”
  “他们有钱,参加拍卖会是为了玩乐或是投资,而我们是为了救人性命。”凌威轻声说道:“他们凭什么笑话我们,应该感到惭愧才是。”
  “说得也是。”陈雨轩情绪缓和一点,瞄了一眼附近刚落座的人,立即又紧张起来:“程怡然。”
  凌威转脸看过去,果然,程怡然戴着墨镜望着这边,看不清眼神,就连表情也被墨镜遮挡去一半。凌威淡淡说道:“别理她。”
  陈雨轩和凌威盯着程怡然的时候,在附近的座位上另一道目光却紧紧盯着他们两,井上正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拿出手机放到嘴边,声音低低地说道:“小泉明志,他们两在这里,可以动手了。”
  拍卖师穿着红色的长袍,显眼夺目,声音浑厚自然:“各位,下面开始竞拍,第一件藏品,元青花,请看大屏幕。”
  舞台后面的大屏幕现出一个精美的青花瓷,一个女声解说着瓷器的历史和这件瓷器的各种知识:“元青花是国宝级藏品、、、、、、、、”
  “元青花,底价三十万。”拍卖师大声说道:“下面,开始出价。”
  “三十万,”陈雨轩不安地嘀咕一声,这可是她的全部家当,人家一个小瓶子最低就这么多。
  接下来的情况让陈雨轩更加吃惊,拍卖价一路高升,三十五万,五十万。七十万、、、、、、一百二十万。随着拍卖师手中的小锤落下,这件青花瓷定格在一百二十万。
  第二件是一件青铜器,价钱更高,攀升到一千万。听着耳中一个个平静的报价声,似乎金钱只是一个虚幻的数字,和生活无关,和柴米油盐更无关,事实上,玩古玩的这些都是上层人物,已经远远脱离了为衣食和生计发愁的范围。心镜当然是陈雨轩无法体会的。
  “第十三件,犀角杯。”拍卖师终于报出了一个令陈雨轩心动的东西,她立即振奋了一下,紧紧盯着大屏幕,听着温柔的女声介绍:“这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犀牛角来自非洲、、、、、、、”
  “不是亚洲犀牛。”陈雨轩微微失望,倚在椅子上,懒懒地看着别人出价。
  但是非洲犀牛角做的犀角杯也拍到上百万的价格,陈雨轩只能祈求爪哇犀牛角早点出现,最好是破碎成乱七八糟,一文不值,因为她需要的不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而是一种药品。
  似乎是老天爷的眷顾,事情还就确实向着陈雨轩的愿望发展,第十八件是一件爪哇犀牛角做的犀角杯,但是破损严重,拍卖师语气惋惜:“这件艺术品比较残破,底价五万。”
  “有啦。”陈雨轩高兴地低声嘀咕,按照常理,底价五万的残次品,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万。
  “七万。”有人举牌。拍卖师大声说道:“七万,第一次,七万,第二次、、、、、”
  “八万。”凌威见陈宇轩发愣,立即举起号码牌。
  “十万。”井上正雄脱口而出。
  “十二万。”凌威脸色平静,高举着号码牌。
  “十五万。”井上正雄不屑地瞄了凌威和陈雨轩一眼。
  “二十万。”陈雨轩咬了咬嘴唇。脸色紧张,志在必得,大厅里一阵议论,都不大明白陈雨轩和井上正雄为何在一件残次品上较劲。
  “二十五万。”井上正雄慢慢举起号牌,声音高昂,带着明显的挑衅。
  陈雨轩的额头忽然滴下几粒汗珠,面色绷得很紧,目光闪动,再争下去可就是三十万,全部家当,保和堂说不定就会毁在自己手里。可是,那两个小孩可爱的笑脸又在脑中不断闪动。她看了看凌威,凌威缓缓点了点头,轻轻握了握陈雨轩的手掌…
  “三十万。”陈雨轩声音虽然坚定,但是举着号牌的手腕已经微微颤抖。
  “三十万,第一次,三十万,第二次、、、、”拍卖师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
  井上正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慢慢举起号牌、、、、、、拍卖大厅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保和堂却沉静在一片安宁祥和中,只有二楼的两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一间是祝玉妍的房间,正在放着一首优美的乐曲,这是楚韵的交代,音乐可以平缓心情,有利于病体恢复。另一间亮灯的是书房,祝子期专门让人搬来一台电脑,保和堂没有永春岛宽阔,活动空间狭窄,朱珠闲着的时候就打打游戏。
  小泉明志缓缓推开后院门,两个人闪身悄悄进入院里,他没有带很多人,因为他很自信,甚至连身边的人都觉得多余,轻轻挥了挥手:“你呆在院子里观察动静,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队长,小心一点。”手下低声说了一句。
  小泉明志对于手下的关心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脚步轻缓地快速向二楼奔去。走到楼梯间,拿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既然井上正雄一再强调不能伤害祝玉妍,就要谨慎一点,省得以后被认出来麻烦,虽然他不怕,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祝玉妍的房间们虚掩着,小泉明志轻而易举地就推门而入,祝玉妍一边放着音乐一边看电视,听到推门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朱珠,茶泡好了吗?”
  小泉明志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祝玉妍的脖颈,有一条细细的项链,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井上正雄让自己来取的香囊。他想过事情很简单,但没想到如此的顺利,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你是谁?”祝玉妍见身后没有动静,转过脸愕然地看着蒙脸的小泉明志,神情略显紧张。
  “祝小姐,放松点,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小泉明志声音温和,装着一点嘶哑,看着脸上布满疤痕的祝玉妍,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你想干什么?”祝玉妍情绪缓和一点,冷静地盯着小泉明志的眼睛,她倒是不担心对方有什么非分之想,自己现在满身疤痕,恐怕除了凌威对着自己面带微笑,其他男人眼中都会带着明显的厌恶,眼前的这个人也一样。
  “祝小姐,我只要你脖子上挂的香囊。”小泉明志靠近一点,思索着如果祝玉妍叫喊,准备击中她的哪几个穴位,可以轻而易举地拿走香囊。
  “要钱我可以给你。”祝玉妍身体向床边靠近一点,伸手抓住一张椅子的把手,谨慎地看着小泉明志,声音冷静:“我爹说这是我娘留下来的,谁也别想拿走。只是一个香囊,没什么价值。”
  “祝小姐,让我看一眼可以吗。”小泉明志微微笑了笑:“要不是我们想找的东西,我立即就走。”
  “不行,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祝玉妍忽然提起椅子,拉开架势:“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你喊又能怎样。”小泉明志自信地撇了撇嘴:“我早就调查过了,院子里只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位小姑娘,如果惊动他们出来,楼下的兄弟出手不知轻重,反而是你害了他们。”
  祝玉妍一下子愣住了,眼前这个人说得不错,陈雨轩和凌威不在,保和堂只剩下老弱病残,动起手来自寻死路。
  “想好了吗。”小泉明志见祝玉妍缓缓放下椅子,笑着说道:“祝小姐果然是明白人,东西给我,省得受皮肉之苦和连累他人。”
  小泉明志又向前靠近一步,刚要伸手,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少女轻声说道:“小姐,茶来了。”
  “你是谁?”朱珠端着茶盘的手抖动了一下,眼神明亮地看着小泉明志,并不显得慌张。
  “你别问我是谁,想活命就不要说话。”小泉明志语气恶狠狠,他知道这些端茶倒水的丫头经不住吓,稍微狠一下就会乖乖站在一边。
  “我把茶端给小姐可以吗?”朱珠的反应并不太恐惧,只是有少许的慌张,声音很弱。
  “也好,祝姑娘喝口茶,我给你三分钟,不要逼我动手。”小泉明志向一旁挪了挪脚步,让朱珠走向祝玉妍。
  朱珠走得很小心,很谨慎,小泉明志看着她的双脚,每一步距离相等,坚定有力。心中忽然一惊,就在这时,朱珠手中的茶水忽然飞向小泉明志的脸颊,小泉明志侧身躲过,朱珠一声冷笑,茶盘扔向一边,两手忽然多了两把锋利的匕首,双脚一用力,向着小泉明志扑过来,匕首掠起两道寒光。
  第六十三章 妙手回春(三十三)尊严
  小泉明志对自己充满自信,根本就没有把柔弱的祝玉妍和朱珠放在眼里,在他的意识中,即使朱珠从娘胎里就训练也不是自己的对手,然而,他错了,错的代价就是几乎失去生命。朱珠出手不仅干净利索,而且狠得可怕,和训练有数的小泉明志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向对方的喉咙和心脏,一招毙敌,下手没有任何余地。
  小泉明志身体迅速后仰,脚底一用力,窜到门边,他反应敏捷,但还是在胸口的衣服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后背一阵冰凉,一照面竟然惊得一身冷汗,这是他到中国以来的第一遭。做梦也没想到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竟然是一个纤弱的小姑娘。
  小泉明志的噩梦并不因为躲过一招而结束,朱珠的动作丝毫没有停留,身体再次跃起,匕首凶猛地划了过来,目标是喉咙,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气势。
  小泉明志迅速抽出一把短刀,空中立即响起一阵铛铛的清响,小泉明志乘机缓一口气,哑着声音冷冷说道:“小丫头好狠。”
  朱珠也不答话,面带寒霜,双脚腾空而起,连环踢出,小泉明志毫不手软,手中短刀带着寒光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直取朱珠的小腿,他有把握一刀把朱珠的腿切下一只,虽然残忍,但小泉明志喜欢这种一招让对手伤失战斗力的方法。生死一线之间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空中的朱珠一条腿内收,竟然对着短刀踢过来,小泉明志微微诧异,用脚去碰刀,岂不是自寻死路?一咬牙,短刀更加狠辣,他几乎看到朱珠血淋淋的脚腕,然而,结果更加出乎他的意料,朱珠脚上的平底运动鞋前部忽然弹出一截短刀,准确地击在小泉明志的刀上,小泉明志微微缓了一下,朱珠的另一只脚已经接近他的喉咙,一扫而过,他立即向后倒地滚了一下,冲出房间,行动狼狈之极,肩头一凉,接着是一阵剧痛,不用看,已经被朱珠脚上的刀划开了衣服,直达肩胛骨。
  朱珠一连串杀招把小泉明志赶出房间,房间内忽然寂静无声,按理说朱珠一番运动过后应该气喘嘘嘘,小泉明志站在门外,却连一丝呼吸都听不见,仿佛进入了一片旷野,目标忽然在感觉中消失,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惊骇。作为一个杀手类人物,并不害怕厮杀,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会奋力一搏,害怕的是对方忽然由明处转为暗处,一刹那自己成了对方猎杀的目标。
  小泉明志忽然想起井上正雄的话,永春岛最好不要碰,现在他终于知道老板是正确的,自己身为一位训练有数的格斗高手,竟然连一位小姑娘都对付不了,永春岛的其他人岂不是更可怕。
  小泉明志第一次犹豫起来,他知道犹豫的时间还不能长,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是进还是退?就在这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心中一凛,是自己的手下。他立即飞身而起,沿着栏杆滑到院子里,贴着墙角一个阴暗处游目四顾。
  院子里静悄悄,二楼的微弱灯光透出来,一片朦胧,小泉明志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自己的手下还笔直地站在院门边,一动不动。悄悄走过去,伸手拍了一下,立即觉得不对劲,人还是那个人,动作却缓慢之级,叫了一句,竟然痴呆呆望着自己,没有回应。
  小泉明志全身立即起了鸡皮疙瘩,比遇到朱珠还要感到恐怖,拉起带来的手下,冲出院门,沿着紫玉河边一阵狂奔。拐了几个弯,确认没有人跟过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惊魂稍定,缓缓掏出手机拨通井上正雄的号码。
  “三十五万。”井上正雄报完价,瞄着脸色苍白的陈雨轩,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三十万资金也想跟我斗,嫩了点!
  陈雨轩的手掌心布满冷汗,近乎虚脱地倚在椅子上,凌威握着她的手,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心也沉到万丈深渊,唯有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拥住陈雨轩的肩膀,忽然觉得这个平时爽朗阳光的姑娘变得很虚弱,虚弱得让人心疼。
  陈雨轩缓缓倚在凌威的肩头,嘴里喃喃低语:“完了完了。”
  “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凌威轻声安慰,他知道陈雨轩的心情,拿不到犀牛角,祝玉妍的病情也无法除根,如果那两个小孩就此死去,几条生命可惜之余,保和堂也会一落千丈,留下个欺世盗名的嫌疑。
  “谢谢。”陈雨轩俏脸微微扬起,看着凌威颌下的一点胡须,忽然觉得很可爱,很温馨。
  “三十七万。”有人和井上正雄争了一下价格,可能也是个盲目投资者。
  “四十万。”井上正雄为了确保犀牛角不落入保和堂,坚持了一下。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货物本身的价值。台下更加哗然,拍卖师声音兴奋,大声叫道:“四十万,四十万,还有人出价吗,四十万第一次,四十万第二次、、、、、”
  “五十万。”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凌威和陈雨轩听着耳熟,一起望过去,程怡然高举着号牌,轻轻晃动了几下。
  “五十八万。”井上正雄毫不示弱。
  “六十五万。”程怡然声音稳定,似乎付出的不是金钱,而是一种游戏,纯粹为了开心。
  井上正雄愣了一下,不知道程怡然有什么目的,对于一件破损的犀角杯来说简直是个天价,竞争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保和堂已经退出。自己目的达到,继续是否还有意义?
  手机在怀里忽然震动起来,井上正雄拿出来看了看,放到耳边,里面响起小泉明志焦急的声音:“老板,出事了、、、、、、、”
  “六十五万,第一次,六十五万,第二次,六十五万,第三次。”等井上正雄收起手机,拍卖师的小锤已经落下,程怡然拥有了这个破损的犀角杯。
  接下来的艺术品拍卖,陈雨轩和凌威只是茫然地听着一个个报价,脑中不断闪现那两个孩子稚气的脸颊和欢快的笑声。
  拍卖会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人渐渐散去,陈雨轩步履沉重,到服务台拿了押金,和凌威一起缓缓走出文化宫的大门。凉风迎面吹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陈雨轩苦笑了一下:“我们去哪?”
  “随便逛逛。”凌威望着眼前宽阔的广场,语气很淡,他也不知道回去如何面对祝玉妍和那两位小孩。
  文化宫的广场中间有一个喷泉,还没有尽兴的人围着,欢笑着,从拍卖会出来的人纷纷登上停车坪的轿车,接二连三地离去。一辆超长豪华轿车行走得十分缓慢,似乎在欣赏广场的夜景。凌威望着轿车,脸色接连变了变,忽然紧走几步拦在车前。
  “凌医生,有何贵干。”程怡然打开车门走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冷冷望着凌威。
  “程姑娘,那个犀牛角杯能不能转让给我们。”凌威尽力挤出一丝笑容。
  “为什么?”程怡然眉毛轻轻扬了扬,一脸傲气。
  “这个犀角杯没有多少艺术价值,但药用价值很高。”凌威控制住心情,声音缓慢:“我们保和堂需要它。”
  “可以转让。”程怡然淡淡说道:“既然是药用我成全你们,六十五万,我一分钱不多收,拍卖价你们也听到了。”
  “我们只有三十万,而且是保和堂全部家当。”凌威语气恳求:“能不能通融一下。”
  “凌医生,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小姐说过,不能再有下一次,请你不要无理取闹。”程怡然满脸不屑:“就算施舍也不能一下子三十万,开什么玩笑。”
  程怡然声音很高,附近许多人一起围过来看热闹。凌威脸色涨得通红,低声说道:“程姑娘,我们确实有急用,我也不是要施舍,钱我以后一定奉还。要不,我帮你们干活,什么事都可以。”
  “凭你?”程怡然撇了撇嘴:“三十五万,到我们别墅干活,岂不要还上几十年。”
  “程姑娘,请相信我一片诚意。”凌威的头微微低垂。
  “没钱,我们免谈。”程怡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们要回去了,请让开。”
  “我、、、、、”凌威张了张嘴,陈雨轩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算了吧,别委屈自己了,这些人是铁石心肠。”
  “等一下。”车内的叶小曼忽然轻轻叫了一声,落下半个车窗。
  “小姐,不用和他们废话。”程怡然靠近车窗,语气很轻:“三十万买六十五万的东西,没有商量余地。”
  “凌医生,你过来。”叶小曼向程怡然摆了摆手,目光转向凌威。
  “姑娘,有何吩咐。”凌威不知道车内女孩的名字,只好用姑娘来称呼。
  叶小曼想起凌威几次见到自己那种傲气的微笑和言语,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坐拥亿万家产,在她面前,谁都不可以高傲,何况一个普通的中医医生。她缓缓说道:“你说为了那个犀角杯,做什么事都可以。”
  “不错。”凌威回答得慎重。
  “此话当真。”叶小曼声音悦耳却带着一股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