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玄机
  那个自称对展昭最重要的人是谁?
  走进来的,竟然正是那日忽然从考场上消失了,有重大嫌疑的仇朗行。
  守在门口的王朝马汉一看到是他,立刻抽刀相向,要将人捉拿归案,毕竟此人有重大嫌疑!
  仇朗行道是也不慌张,显得那么自若,似乎来了就已经准备好要被抓,反而笑着问,“为何抓我?”
  “仇朗行。”包拯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你从考场之中无端消失,留下诗句,作何解释?”
  仇朗行微微一挑眉,笑道,“大人,冤枉啊!我根本没去参加考试。”
  “什么?”包拯脸色微变,“你没去?”
  展昭皱眉看了看白玉堂——信不信?
  白玉堂无奈一笑——他要抵赖,也没证据证实。
  “我真的是冤枉啊,包大人!”仇朗行一脸沮丧地说,“我这次,可是来开封府报案和提供线索的呢,也不知道有人借着我这张脸干了什么坏事了。”
  “你报什么案?”包拯观察仇朗行的言行,此人看起来十分狡猾,不是好相与的。他既然敢来,就必定是准备了万全,必须小心应付。“你说,有人借着你的脸干坏事?”
  “是啊!我考试那天好好出门,没想到着了小人的道,中了摄魂术了。可怜我被扔进了山里,那荒山野林可吓人了,幸好我还有些功夫,费了好几天劲,刚刚才爬上来。”仇朗行说着,伸手,摊开十指给众人看,“看吧,真的是徒手爬上来的!”
  展昭等人皱眉,就见他手心里满是伤痕,而且还都是划伤,的确像是山石树杈造成的。
  “要不要再看看下边?”仇朗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真的伤得很重,膝盖都磨破了,我还瘦了一圈,没吃的,荒山野林又没个工具抓动物,发现没?”
  众人面面相觑——这仇朗行说话的神情,很难让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是又似乎没什么理由去反驳他。总之两方面都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包拯他们那天亲眼看到他从考场消失不见,莫非那个是易容的?找他这么说,那个水鬼就是借着他的脸干坏事的人了……为什么偏偏要借他的脸?
  只不过,仇朗行是真有隐情也好,死不认账也罢,开封府没有人会百分之百相信他,这才是真的。
  “幸好我福大命大,没来个死无葬身之地什么的!”仇朗行说着,伸手摸了摸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对展昭招招手,“来,给你的。”
  展昭心说你都掉山谷里了还有心思给我带东西呢?
  “很重要哦!”仇朗行嘿嘿一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所以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白玉堂听着有些刺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展昭听着也不太顺耳,分明这里有的是人比你重要!一会儿某只耗子的醋坛子又翻了就麻烦了!
  众人都望向仇朗行握着的手,不明白这小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展昭走下台阶,伸手过去接,“什么东西?”
  “藏着大秘密的好东西!”仇朗行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放在了展昭手里。展昭定睛一看,光不留丢的一块黑色石头,掌心大小有些纹路。可是,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般的石头而已,满地都能找到。
  展昭皱眉看仇朗行——又耍花样么?!
  “别急!”仇朗行赶忙指了指石头,“翻过来看一看!”
  展昭将石头翻过来,就见黑色的石头底部刻了几个字“显德三十四年正月初三。”
  展昭拿着石头愣住了,回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皱眉,“显德……”
  “显德是后周的年号呀。”包延凑过来看,不解地问,“显德这年后总共也就七年的时间,怎么会跑出个三十四年来?”
  包拯微微皱眉,心中排了排年号,低声道,“算下来,应该是雍熙年间,还是太祖时候的年号。”
  “喂。”庞煜问仇朗行,“你自个儿刻的吧?别装神弄鬼啊,这玩意可大逆不道。”
  仇朗行笑了起来,“整个山谷里头都是,除了白骨就是石头!每一块石头上的日子都不同,全部是显德年间的,具体最晚到哪年我是实在看不过来了!那可是满满一地呀,让我想起什么来着……哦对了!卧薪尝胆,是不是这么说啊,状元爷?”
  说着,仇朗行笑嘻嘻看包延。
  包延赶紧回头看包拯,谁都能听出仇朗行话里的意思来。现在都大宋朝了,深山里却躲着用后周年号记时间的人……这人要么是蹲在山里时间太久,以至于不知道外间改朝换代,要不然,就是有反心把。
  一联系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似乎皆暗暗指向当年柴家与赵家的恩怨,对后周王国的不平。
  “在哪儿的山谷?”展昭问他。
  “西郊的群山里头,我沿途有做了些记号,路老不好走的!”仇朗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那石头少说几千快,别说我一个人在那荒山野林的刻不出来,就算找一百个工匠,也得刻上好几年。”
  包拯点了点头,“仇朗行,你说的话本府自会派人验证,不过你现在还有重大嫌疑在身,必须收监。”
  “呵呵,不着急包大人。”仇朗行无所谓地一耸肩,“坐牢什么的我是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我没做过坏事,相信明如镜清如水的包青天不会让我坐冤狱。就是怕如果没有我带路,你们非但找不到那山里头的地方,反而还折在那深山里头,那就不值当了。”
  包拯微微一挑眉,暗自摇头——这仇朗行油腔滑调,话语之中暗藏玄机,可见满肚子主意。据说此人也是文武双全,也亏得他这次的秋试未中,不然,这样的人非但不能成为国之栋梁,说不定还会误国误民。
  展昭心中郁闷,仇朗行哪根筋不对?自从来了之后就总找麻烦,这次尤其……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没那么不知轻重啊。再说了,他仇朗行普通人家出生,也和前朝皇族没什么关系,怎么都扯到他身上了?
  “另外。”仇朗行见众人没说什么,又接着说,“不是我目中无人,那地方山势陡峭极难走,能去的人可不多,必须要轻功卓越、胆大心细又有绝技在身的高手才行。”
  “你且将路线图画下,其他的事……”包拯话没说完,仇朗行啧啧两声,“包大人,你也太狠心了,这入的是群山俊林,如果没人带路光一张路线图,进去的人万一要是迷路了呢?那你可别派展昭进山,我不放心,不如派别人去。”说着,瞟了门口一直沉默站着的白玉堂一眼。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仇朗行这是什么意思?
  包拯叹了口气,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大人。”赭影怕这仇朗行有什么阴谋阳谋的,故意将白玉堂和展昭支开,就低声对包拯说,“不如我带着影卫门跟他去。”
  包拯犹豫了一下,却听仇朗行道,“那不行。”
  “有何不行?”包拯不解。
  “影卫是皇家的人。”仇朗行笑了笑,“你们也看到了这是显德年间的号,万一到时候看到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杀我灭口怎办?我可不信这些人。”
  赭影身边的紫影牙齿磨得咯吱响,心说——宰了你!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朝中官员也大多是天子朝臣,谁跟你去你才放心?”包拯问他。
  “嗯哼哼。”仇朗行笑了笑,“两个人。”
  包拯盯着他看,“哪两个?”
  “哦,展昭和……白五爷。”仇朗行笑着回答,“我就信得过这两人,说完,挑起嘴角。”
  包拯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展昭阻止道,“大人,不如由我和玉堂跟他去一趟。”
  “甚好甚好!”仇朗行见展昭答应了,连连点头,“果然是爽快人,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至于今天么……我就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头委屈一宿吧,希望开封府的伙食还行。”
  包拯见他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一副达到目的心满意足的神情,更加担心起来,总觉得展昭和白玉堂是中了此小人的圈套。不过此时跟他废话无益,不如私下和展昭白玉堂好好商议一下。
  很快,仇朗行被带了下去,关进大牢。
  包拯让展昭和白玉堂进屋,很是担心地说,“展护卫,你们真的要去,我总觉得……”
  “嗯!”展昭点头安慰包拯,“大人放心,我们心中有数,仇朗行一定有什么目的才会叫我们去,是将计就计的好机会!”
  “会不会人太少?”包拯始终不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多带些影卫?”
  紫影和赭影都点头。
  展昭却是有些为难起来。
  “怎么了?”包拯不解,“展护卫有什么不放心?”
  “怕是调虎离山。”白玉堂帮着展昭说了一句。
  展昭点头,“赵普正忙着宫里的事情,影卫除了要给他帮忙之外,还要帮着开封府。”展昭道,“这世上能难倒我和白兄两个人的危险很少。如果真的有什么是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解决的,那去再多的人也没用的。”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展昭说得没错!
  “我陪着展大哥和师父一起去!”唐石头捋胳膊,白玉堂给了他个白眼,混小子师父放在展大哥后面,“你不是要考武状元?”
  “呃……”唐石头张了张嘴,“对哦……”
  “一会儿我使一套刀给你看,你就练这个,练到考试那天为止。”白玉堂淡淡道,“如果练会了还考不上,你跳湖死了算了。”
  众人都一惊,好凶!
  唐石头咧着嘴问,“干嘛要跳湖死?”
  “省了给你收尸的麻烦。”白玉堂回了他一句。
  唐石头撇嘴,“我才不会输呢!你一会儿要打一遍给我看,别忘记!”
  白玉堂点了点头。
  众影卫心中无语——打一遍就算教过了么?果然能做白玉堂的徒弟的,也不是什么凡人。
  箫良有些羡慕地瞄了瞄唐石头,小四子看着了,立马拉着白玉堂的袖子问,“白白,小良子也能看么?”
  白玉堂点头,示意——当然没问题。
  小四子赶紧回头对高兴的箫良眨眼睛。
  几个影卫又对视了一眼——呦!看小四子多顾着箫良?!
  事已至此,包拯担心也没用,展昭和白玉堂似乎决心已定,的确这次行动,也确有必要。包拯把玩着手上的那一块黑色石头心生寒意,如果真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又兴出了那么大的风浪,还真是了不得。
  众人商量已定,就开始准备。
  赵普想将灰影给展昭他们带去,无论如何有个人照应也好,但展昭和白玉堂却是婉拒,而且连石头剪子都说不带,只交代说如果进了山里三天还没出来,就让赵普他们带着石头剪子来找!
  赵普觉得两人可能是有了什么计划,于是也没再多问。他可不像公孙包拯那样会去担心这两人的安全。无论对方有什么样子的埋伏,想把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摆平,先放二十万人马出来再说!
  当天下午,展昭坐在院子里,怀里塞了一大堆小四子给他买的干粮,说是路上吃,展昭哭笑不得地看着一大包吃的,“小四子,我们是去查案又不是郊游!”
  “有备无患么!”小四子认真叮嘱,就怕展昭和白玉堂饿着。
  公孙也不比小四子强,一个劲往展昭腰包里塞药,哪些毒药哪些解药都交代得清楚,一大堆。
  院子中央,白玉堂将答应教给唐石头的刀法打了一遍给他看。唐石头和箫良睁大了眼睛看着,白玉堂这一套刀精妙绝伦,招数不多却是变化无穷。唐石头终于知道有人教】和自己糊里糊涂学的区别有多大了。看了一遍记住了招数,但其中变幻却是不太明白,跑来问白玉堂。白玉堂说了两句就不耐烦了,告诉他,“打着打着就想明白了,说不清楚。”
  展昭扶着额头。
  唐石头倒是也没觉得不妥,跑到一旁和箫良捉摸了一下,还真捉摸出些味儿来了。赵普和白玉堂都是放养的徒弟,所谓的教功夫就是心情好的时候说两句,练功的时候你看一眼,有什么不懂问一下,其余时间自己钻研。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倒是找到伴儿一起学功夫了。
  白玉堂回到桌边坐下,展昭戳戳他,“喂,你收人家做徒弟好歹有些诚意啊!”
  白玉堂无奈,“我师父就这么教我的。”
  展昭无话可说,什么师傅出什么徒弟!
  当夜,展昭和白玉堂早早洗漱了回到屋中,准备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动身。
  展昭在桌边坐着,看欧阳少征给他的西山地理图,西山山坳一带的确地势复杂,刚才欧阳特地嘱咐了他一些细节,让他一定注意小心埋伏。
  白玉堂则是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堂杯,边出神地盯着院中的杏花树看。
  展昭走过去他身边坐下,趴在窗户前,挡住他的视线。
  白玉堂伸手,将白玉杯里剩下的半杯酒送进了展昭嘴边,展昭顺势喝了,咂咂嘴,“好喝,什么酒?”
  “杏花白。”白玉堂说着,低头过去。
  展昭就感觉嘴唇上温热,可眼前白玉堂的脸一晃就又回去了,不痛不痒,蜻蜓点水那么一下,心里头却是像被撞了一把,嗵嗵地跳。
  等白玉堂第二杯酒送过来,展昭才顾得上脸烫那么一下,结果杯子继续喝。白玉堂伸手帮他把前发拨到耳后,“半杯就脸红了?那两杯岂不是要酒后乱性了?”
  展昭听后,伸手拽他衣领子,“你要不要试试?”
  “难得你那么主动,可惜明天有重要的事情做。”白玉堂给自己倒了杯酒,忽然问展昭,“对了,刚刚你看出来了没有?”
  “看出来了!”展昭点头,像是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也发现了!”
  “只有咱们两个发现,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白玉堂皱眉道,“可能是因为和仇朗行之前没有交集,还有……没见过那个水鬼。”
  两人说话间,就见公孙抱着小四子从院子外边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水壶,展昭和白玉堂相视一笑——这父子俩,还真是……
  “水壶别忘了,出去别喝不干净的水!”公孙叮嘱地一百零一句。
  “是是……”展昭连忙点头答应,接了水壶,见公孙似乎还不想走,就让他坐下。
  “喵喵你们明天要小心哦。”小四子和他爹一样啰嗦,“那个仇什么,好可怕哦!”
  “可怕?”白玉堂看他,“哪里可怕?”
  “他的脸啊!”小四子认真说,“好吓人的感觉。”
  “哪里吓人?”展昭又问了一句,“论长相,仇朗行也算不错。”
  “不是说好看难看的事情。”小四子捏着跳到膝盖上来的小虎的耳朵,“是觉得他的脸和眼睛对不上!”
  “小四子。”公孙捏了捏他腮帮子,“这算什么说法?”
  “爹爹不觉得么?”小四子认真问,“特别是他笑的时候哇!”
  “这倒是,那小子也算皮笑肉不笑。”说到这里,公孙忽然愣住了,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恍然大悟状,“哦……”
  “哦?”展昭和白玉堂见公孙终于开窍了,就也笑着看他。
  “难怪你俩这次决定非去不可,还宁可冒险都不肯带人!”公孙笑着摇头,“别说,我还真差点忽略了这么大个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