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邱俊霖却叫住了她。
  “宁檬,说句实在的,你也别怪我,把你挤走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我就说到这了,剩下你懂的。”
  ……我懂你大爷!
  宁檬真佩服邱俊霖推得一手好锅,打着奉陆既明授意的名义,欢天喜地光明正大地来整她。
  他就真不怕自己又扭身回去做总裁秘书搞死他?呵呵,他应该是觉得她是真的回不去了吧,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下黑手——他一定是觉得,她是得罪了老板,又知道了老板太多事情,老板不能亲自开了她,于是只好把她发配边疆,借一个刚到公司不久的人的手来办她。于是他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地给她批发小鞋穿。
  宁檬退出了邱俊霖的办公室。
  回到工位,她静坐了一会,越坐越气之余,她心里也有了几分合计。
  不能就这么咽了这口气!
  她先给西莲打电话,她没责问西莲签了合同怎么也没告诉自己。倒是西莲有点讪讪的,一副不知道要不要为自己那点小私心道歉的样子,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宁檬打破这股尴尬,问西莲要一份她和邱俊霖私下签的那份协议的传真件,那份西莲承诺将把自己收到的四成收益中的一成打到邱俊霖账户的抽屉协议。(抽屉协议就是拿不到台面上私下里签的那种协议)
  西莲问宁檬要这份传真件做什么,毕竟她顶头上司那里不是有一份了么。
  宁檬很镇定,说:邱总那份不小心被茶水泡了一块,有点不清晰,用你那份的传真件做个辅助存档。
  西莲于是很快把那份协议传真过来了。
  拿到传真件,宁檬又去项目一部找任总。
  她对任总充满歉意地说:“任总,真的真的抱歉,之前我跟您说的那个项目,恐怕是不能做了,这里面有些出入,我后面再和您细说,我现在有事要去跟陆总说,真的抱歉了!”
  宁檬歉疚地鞠了个躬走了。
  任总在她身后有点懵逼地自言自语:“这项目不错啊,怎么还不做了?”
  从任总那里出来,宁檬拿着那份抽屉协议的传真件,直接去了陆既明办公室。
  ※
  “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让我怎么样呢?”陆既明把那份私签的协议甩到办公桌上,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宁檬问。
  他声音里有股隐忍着的不耐烦。
  宁檬倒被他的话问愣了。
  他难道不应该勃然大怒,叫外面的人去通知邱俊霖立刻滚进来吗?从前可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啊,这不是相当于在把公司该赚的收益中饱私囊吗?
  可他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漠然的样子呢?
  实在想不通。
  宁檬脑子里那根弦,锃的一声短路了。
  陆既明用手指敲敲桌面,提醒陷入怔忡的宁檬:“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出去。”
  宁檬咬咬后槽牙,长话短说:“您真不觉得邱俊霖这么做有问题吗?况且这项目是他从我手里骗走的!”
  陆既明眉头一皱,川字痕里已经酝酿起要发脾气的征兆。
  “你是觉得委屈吗?你连控制住一个项目的能力都没有,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陆既明又用手指敲敲桌子,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有要说的吗?没有赶紧出去。以后记住,不要随便到我这里来,你级别不够。可以随时进我办公室的,除了高管只有我秘书。”
  宁檬握紧双拳又松开,再做了两组深呼吸后,终于把那股想要冲过去掐死人的念头压下去了。
  她心里狠狠骂了句陆既明你大爷,然后微笑起来。
  “陆总,我一直认为,您虽然脾气差一点,但总归是个好老板。不助长歪风邪气,不偏信小人谗言。但现在看,是我眼瞎了。”
  陆既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指着那份协议,音量加大起来,问宁檬:“就因为这份东西,你就敢这么跟我讲话?宁檬,我再认真告诉你一次,你真的不适合干投资,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宁檬微笑着的嘴角抖了一下。但她很快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她把它展开。她得体地绽放出职业化微笑:“陆总,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不再随便往您这办公室里进!”她把那张纸放在陆既明面前,力道很轻,但无比坚定:“这是我的辞职信。”
  ——陆既明,你总跟谁耍威风?我去你大爷的,老娘不干了!
  第11章 回过味来了
  从陆既明办公室出来,宁檬直接到后勤领了纸箱回去工位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很平静。
  本以为会很激动的,会恨不得把辞职信摔在陆既明脸上,恨不得回来后先在邱俊霖办公室门口痛骂他一顿再走。
  可没想到那些愤怒那些委屈那些意难平的情绪,在激烈的设想中都已经提前消耗掉了。有时候情绪总是提前发泄在想象里,想象中的高兴,想象中的悲哀,想象中的愤怒。等到了现实,便出奇地只剩下平静。
  这样也好。宁檬敢确定自己从容的辞职比愤怒的辞职给陆既明造成的冲击力更大。她微笑着收拾东西比跑去邱俊霖门口骂街更叫小鞋王心中忐忑。
  就不让你摸清老娘的套路,吓死你!
  宁檬收拾好东西端起纸箱要走的时候,邱俊霖坐不住,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当着部门其他同事的面,他开始了他的表演。他表现得像一个知道手下姑娘找到了好良家的老鸨一样,一脸虚伪的恭喜与祝福:“宁檬,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老同事们啊!”
  宁檬也配合他,笑得特别感谢他全家的样子:“您放心,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是怎么‘栽培’我的!”
  她看到邱俊霖脸上有块肌肉有要抽搐的迹象,邱俊霖正在极力压制它。
  她决定加把劲。
  “邱总,这几天,您就可爱吃的尽量多吃点吧,哈!”她吓唬着邱俊霖。
  做过亏心事的人都怕吓。
  果然,邱俊霖脸上那块肌肉再也压制不住,终于抽搐了起来。
  他堵在宁檬面前,压低声音,问:“宁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陷害我?”
  宁檬抱着纸箱和他错开一步距离。
  瞧,心虚了。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吓唬你不想让你好过就是了。
  “邱总,不用这么心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什么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记得多吃点好吃的哈!”她说完这些话,看到邱俊霖脸都绿了。
  死小鞋王,吓死你!
  宁檬抱着纸箱走了,好几个同事都赶出来送她。尤其杨小扬,奔到电梯口的时候已经哭花了脸。
  就要离开工作了三年的地方了,宁檬本来还有点伤感,可是等扑过来的杨小扬的哭腔一起调,她就说什么都伤感不起来了。
  “宁檬你别走!别走啊!你走了之后我们对着吃人的陆总可怎么活啊!”
  宁檬:“……”
  宁檬把纸箱搬回到家里后,她对着纸箱陷入发呆。
  呆着呆着她开始默默反省总结她这一段职场人生。
  反省总结的结论让她有点酸楚有点唏嘘。
  她觉得自己在做秘书方面是合格了的,她是掌握了做秘书的艺术的。可这种艺术的成功,不可否认很大一部分原因仰仗的是她是陆既明的身边人,于是大家对她都很客气。这种现象说好听点叫不看僧面看佛面,说通俗了那就叫打狗还得看主人。所以就算在这方面她是合格的,她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而在做项目方面,她的表现是不及格的,是失败的。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她没有做好角色的转换,她潜意识里在用做秘书的方式去做项目。而在做项目时,是没有人会让着谁的,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谦虚忍让,有的是尔虞我诈,是不择手段,是人吃人。
  陆既明说她做不来投资,或许他也有他的几分道理。她的确还是太单纯。
  但他太武断了,谁还能一辈子单纯?人生面前,谁有这样一直单纯下去的权利?
  而她愿意在前进的道路上牺牲必须损耗掉的那部分单纯,丢了单纯的她只要还记得,不忘初心,做个好人,也就好了。
  宁檬辞职离开的当天,陆既明表现得还好,该干嘛干嘛。
  到了第二天,他终于回过味来了:原来宁檬不是跟他范小情绪耍小伎俩,她是真的辞职了。
  有了这个清醒的意识后,陆既明即刻变了身。
  他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把宁檬那份辞职报告撕得粉碎粉碎的,撒雪花一样扔了一地。
  “给你脸了!分不清谁是老板了!你还敢把我炒了!靠!”陆既明指着一地的碎纸渣咆哮。
  刚召来的秘书被他凶残的样子吓得当场就拎着小包包逃走了,连已经干了三天的工资都不再打算要。
  杨小扬差点哭跪在厕所里。
  她是给总裁秘书打下手的,只要总裁秘书空缺,她就会第一时间被抓去顶喷干活。宁檬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有一份好得不得了的工作,一切雷都有宁檬扛着,她上班上得体面又身心愉悦。可自从宁檬不干秘书了,她真的是觉得自己快没办法活下去了。
  只干了三天的秘书跑掉了,杨小扬躲在工位里瑟瑟发抖,时刻处在提防戒备中,以防总裁怒火烧过来时她躲闪不及直接被焚死。果然,没一会工夫,怒火就蔓延过来了。
  “外面有没有能喘气的?想渴死我吗!”
  杨小扬立刻屁滚尿流滚进办公室。
  她刚泡茶,端过去……
  陆既明:“我说喝茶了吗?!”
  好吧那她去泡咖啡。端过去后……
  陆既明:“我说不喝茶你就给我泡咖啡?!”
  杨小扬:……
  她快跪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宁檬,没人能知道这位大佬心里真正想喝的到底是茶是水还特么是尿。
  杨小扬愣着,陆既明咆哮:“还愣着干什么?想渴死我?!走她个宁檬,你们连泡茶泡咖啡都不会了吗?!”
  杨小扬很想顺着21楼跳下去。
  ——大佬,所以我到底该给你泡茶还是泡咖啡t__t
  ——妈妈,我很想死啊!我活不下去了!
  在杨小扬想死的第二天,整个公司的人都变得很想死了。
  陆既明像心里憋着股什么需要发泄的劲儿,不仅用暴脾气折腾他自己,还开始折腾下面每个部门的人。
  他首先突击了行政部和财务部,在检查工作进度的过程中他成功抓到了错误处,于是很有爆发力地把两个部门的总监训斥得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