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吴新伟去冰柜边挑饮料, 陈应月就漫无目的地逛着。他买好饮料, 回头去找陈应月的时候,她正好停了饰品货架那边。
  “买好了?”陈应月问。
  “嗯。”
  “那就准备走吧。”
  吴新伟却忽然喊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陈应月有点诧异。
  他抱着肩, 上下打量她:“应月,其实我不太懂, 为什么你会剪短发?”
  陈应月捋顺着短发,“我长得不算高, 样貌也不拔尖,剪个短发,好歹能看起来利落点, 有点儿威慑力。”
  吴新伟被她这个理由弄得苦笑不得,“以一个摄影师视觉审美的角度来说,你是鹅蛋脸,应该长发会更好看。”
  “谢谢你的意见。”陈应月接过吴新伟递来的饮料,跟他碰了碰:“我会考虑采纳的。”
  陈应月转身回头,趁这间隙,吴新伟赶忙把手上的饮料搁到货架上,罐子上有水珠,他往身上揩了揩,才从饰品货架上取了个粉色发箍下来,怕被陈应月看见,急忙背在身后。
  陈应月已走到下个货架,他赶忙快走几步,跟上她。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短发看起来并不那么地成熟睿智。”
  “是吗?”
  “要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相信你今年三十。”
  “我保养有道。”陈应月开玩笑。
  “短发的你,更像个女高中生。”吴新伟低头看她,趁她脚步放缓,他眼疾手快地把那只粉色发箍套到了她头上。
  陈应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去,借着便利店狭长的镜子,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多了个发箍。对于30岁的陈应月来说,把这样幼稚的粉色戴在头上,有些羞耻。但这样少女心的时刻,她也并不反感。
  吴新伟显然很欣赏自己的成果:“粉色发箍配十八岁的陈应月,正正好好。”
  他好玩地凑了过来,镜子里头不再只有陈应月一人,吴新伟也入了镜来。
  狭窄的镜子,拉长纵向人像的同时,也缩短了横向的距离。
  吴新伟与陈应月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
  镜面反射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吴新伟的模样忽然与记忆中的陆亦修有一瞬间的重叠。
  她仿佛想起复读那年,课业很紧,全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仅有周日上午允许学生出门采购日用品,同学们都把这段时间笑称为监狱里的例行“放风。”
  那时候,陆亦修经常在校门口等她。
  陈应月每回从班级里走到校门口的那一路,永远是最紧张的。学校没收手机,她跟陆亦修彻底断了联系。她担心陆亦修过来,害羞不知道怎么跟他单独相处。她又担心陆亦修不来,一整个星期的期盼都落了空。
  每一回,她都会不落痕迹地在校门口观望一阵。
  但陆亦修倒好,总会故意躲在犄角旮旯里,等陈应月找得着急,再蹦到她面前。
  “陈应月你说你是不是偷偷在找我。”
  “没有。”
  “你就嘴硬着吧。”
  陈应月懒得理他,年少的她觉得他可真是恬不知耻。
  她心想,你看穿就好,干嘛还要说穿!
  在校门口保安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会毫不客气地牵上她的手,大大方方地带走她。
  那时的她和他也没地儿去,加上时间紧张,只能校园周边逛逛。难得出门,日用品免不了,陈应月家境节俭,就总爱把陆亦修往学校旁边那家两元店带。
  两元店里日用品多,女生饰品就更多了。
  陆亦修总爱变着法地把发箍往她头上戴,发卡往她发上夹。
  那时你爱笑,他爱闹,两元店的镜子里,每一面都留下过他们打闹的影子。
  便利店里。
  想起往事,陈应月怔在了一边。
  吴新伟问她:“怎么了?”
  陈应月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她摘下头上粉色的发箍,拿在手上来回瞧了一遍,忽然耸肩笑笑:“我已经过了戴发箍的年纪了。”
  她退回饰品货柜,将发箍物归原处。临放手的那一刻,她还摸了摸上头的廉价的粉色蝴蝶结,它有着陈应月记忆里相同的形状。
  陈应月知道,她不仅仅是过了戴发箍的年纪,更多的,是因为身边少了那个爱把发饰一股脑儿地往她头上戴的男人了。
  短小的插曲过后,陈应月和吴新伟到柜台结账。
  打火机陈列在柜台一侧,吴新伟忽然想到了什么,和收银员对了个眼色,示意她稍等。收银员会意地停下来,这时,吴新伟忽然转头向陈应月:“我想抽根烟,你有打火机吗?”
  “嗯?”陈应月蹙眉,“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她的回答不对,吴新伟叹了口气,好整以暇地说:“忽略这些细节,我想问你,你有打火机吗?”
  “没有啊。”
  “那你是怎么点燃我的心的。”
  陈应月“啊”了一声,没听明白。
  一旁的收银员听懂了,掩着嘴偷笑。
  过了会儿,陈应月才反应过来,吴新伟这是在说正流行的土味情话呢。
  陈应月将饮料递过去,收银员抬头望了一眼两人,低着眉头在笑。
  吴新伟见状,忽然伸手,揉了揉陈应月的脑袋,语态亲昵说:“抱歉,我女朋友比较害羞。”
  女朋友?
  陈应月被他这三个字吓得一愣。
  等出了便利店,陈应月才拦住他:“你干嘛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吴新伟知道陈应月一定会问他,早有准备。他酝酿了一会儿,转身面对陈应月,漆黑的眼眸里泛着笑:“我是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但前两天的那趟飞机,让我相信了。”
  “什么?”
  吴新伟拿手掩着额头,很腼腆:“我想,我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了,陈应月。”
  一辆迈巴赫疾驰而过,轰鸣的发动机声,盗走了吴新伟的那句话。
  面前,是象山的希尔顿酒店,各色有头有脸的娱乐圈人物在这里来往密集。
  陈应月一抬头,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下子将她的注意力圈吸引过去。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当红小鲜肉卢毅,至于那女的,陈应月只看见一个背影,但凭她性感的身材和披肩的长发,她已经大致猜出了是谁。
  吴新伟身形高大,她怕被发现,稍稍侧了侧身,往他的背影里躲了躲,将将露出一双眼,窥探着面前的一切。
  同时,吴新伟也发觉出了异样,转头看向背后。
  酒店平台上,迈巴赫已停好。
  卢毅接过司机的钥匙,走向驾驶座。女人依依不舍地跟了过去,把手圈在他脖子里,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卢毅勾唇邪魅地笑笑,拿跨顶了顶那女人,女人识相地勾起一只腿,挂在他腰上。
  大白天的,陈应月觉得这场面有点辣眼睛。
  她刚想别开眼不去看,结果那女人一转头,果然正中陈应月的猜测。
  是林艳琼。
  林艳琼和卢毅的纠缠还在继续,他们开始旁若无人地热吻起来。
  陈应月一瞬不瞬地盯着,可偏偏,半路却横出一只手来。
  “别看了,知道太多对自己不好。”吴新伟说。
  陈应月眯眼:“你知道些什么?”
  吴新伟笑得理所当然:“我也算半个华映的人,运营部林编剧身材姣好、功夫了得,深得已婚总监的宠爱,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只不过林编剧脚踏着总监的大船,要是还准备搭个游轮,这我就不清楚了。”
  “她既然准备搭游轮,就别怕大船上的船工,把她拉下水了。”陈应月眼神一变,目光凶狠而危险。
  “你想干什么?”
  陈应月不答,只是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林艳琼和卢毅还在旁若无人的热吻,她“咔嚓咔嚓”连续摄下好几张照片。
  吴新伟赶忙去捂她的摄像头,“赶紧删掉,留下这种照片只会树敌。”
  “凭什么?”陈应月反问。
  他见她没停下来的动作,索性去抢她的手机:“林艳琼是华映的红人,现在又巴上了卢毅。你我要是得罪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陈应月无视吴新伟的警告:“她当初敢设计陷害我,就别怕我现在出头报复。”
  “现在不是和她伤和气的时候。”吴新伟说。
  “所以你现在是在害怕吗?”陈应月反问。
  吴新伟算个男人,面对喜欢女人的质问,即使没底气,都要迎难而上。他假装轻松,但磕绊的话,已暴露出他的紧张:“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树敌?”
  “对了,你刚才说你喜欢我是吗?”
  “是。”吴新伟深吸一口气。
  “好。”陈应月朝他摆摆手,“那你跟我走,我带你看看什么叫鱼死网破。”
  陈应月头也不回地往希尔顿酒店走去,吴新伟在后头走得很慢。
  彼时,林艳琼和卢毅还沉浸在旁若无人的亲吻中,连陈应月走到跟前,两人都没发觉。
  陈应月嘴角扬起奸计得逞似的笑意。
  然后,她抬起手,猛地用力拍了一记林艳琼的肩。
  啪——
  力道很大,声音很响。
  林艳琼吓了一跳,嘴上没轻重,咬破了卢毅的唇,卢毅“卧槽”了一声。
  陈应月看见林艳琼转过身来,一脸见了鬼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