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娇小的身子猛然撞向墙面,倒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咳──噁……」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吃饭的女孩呕出胃酸跟血,看起来怵目惊心。
  「琴梨──」
  年幼的奥山谅只能无力地隔着玻璃窗焦急地大叫着。他拍着玻璃窗,哭丧着脸叫房间里对女孩施暴的男人住手。但碍于那男人擅自将空间改造成隔音,奥山谅的『要求』无法传进那人耳中,随后他被别人从旁拉走。为不要打扰姐姐的训练时间。
  纤瘦的手脚剧烈地颤抖着,女孩使劲地扶起沉重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强迫撑起身子的娇嫩手臂突然无力而倒下。
  七岁的她曾嚎啕大哭着,曾试图逃跑,但这丝毫无法引起那名她父亲找来的教练的同情心。「你太弱了。亏你还算是继承『烈暴风』的人,却连操控风让我倒下的力量都没有,简直丢尽托尔达斯的脸!站起来!
  还是我现在在你面前扭断那小鬼的手脚给你看?」
  那年幼的小女孩有如被激怒的野兽般,齜牙咧嘴地狞起精緻的脸蛋,剎那间身周的风炸裂,震碎了玻璃窗。
  自从她与奥山谅的个性显现后,那几乎整年不在家的父亲找了他信任的教练训练他的孩子,帮助他们成长。奥山谅拥有声音系的个性,因此只能受施予体术上的训练。然而完整继承父亲个性的她则必须要被施以更加严厉的教育,比除了睡觉与吃饭的时间,她几乎都和教练待在训练场内。曾被扯断过手臂、曾被那人从高楼大厦上方推下去,要求她用个性製造出风自救。那时的琴梨才八岁。
  铁血的教育手段。灌输弱肉强食的理念。同时也用暴力让她的身体深刻地记住这一点。这男人想把她教育成战场上的武器,而非英雄。而托尔达斯呢?她那终日为人民奔波的父亲丝毫不晓得他所託付的对象竟是如此不可理喻。而琴梨只认为她父亲只打算透过别人教育她。
  『你是托尔达斯的孩子。』『你将来要继承你父亲的事业。』『你和你那没用的手足不同。』『没办法变得更强的话就去死吧。』
  「你要是没办法变得更强,那下次被扯断手臂的就是窗外那吵死人的小鬼。」
  幻紫色的眸子惊恐地收缩。
  她想哭,但上回她哭出来时却是奥山谅代替她被揍了一拳。琴梨仅能咬牙扶着墙,强迫自己站起。
  全身上下几乎佈满瘀伤。不晓得在那间房间里昏死过几次,然后泼冷水强制叫醒。被抓住头发。痛打。扔下大楼。那是有如地狱般的日子。相对,她操风的能力却也日渐熟练。她有把握製造龙捲风将整栋大楼吹飞,她甚至能用风捲起整座湖水。
  也因此再遭受到任何攻击受任何伤,她也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有如指挥家般挥舞着手,那暴露的手臂上佈满了开刀过的疤痕。
  琴梨不停地将身周的风凝为风刃射向对方,划破了对方的衣服也间接打碎了地面。
  那不晓得跌倒、翻滚过几次的纤瘦身子撑着地面喘气着。「──你的样子好可怜喔,御茶子同学。」精緻的小脸却绽放出扭曲的笑靨。
  那张曾亲暱蹭着自己的脸蛋脏乱,大口喘着气得她抬起脸,露出了宛如猛虎般凶狠的表情。
  看着擂台上你来我往的攻势,刀造抿起唇,「茶茶的无重力跟贋实的个性相剋。」她不晓得那名叫贋实琴梨的女孩造风的范围多大,依情况而言,可能对方只能够操风带起一些碎石当作子弹攻击敌人。某位出名的烈暴风英雄托尔达斯,他的能力范围大至可以将整栋即将倒塌的大楼吹起。
  「大饼脸的无重力,假使消除了石头的重力让石头飘起来,也只是变成那矮子的子弹而已。消除自己的重力也只是帮助对手,只要一点风她就会飞出场外。」
  输定了啊,意思是我的对手会是那操控风的小矮子?爆豪双手撑着下巴,想起这该死的学校竟然隐瞒真正的入学考第一名,爆豪恨不得现在就下场杀了那个女的。锐利的鲜红眸不放过擂台上的两人的一举一动。
  宛如看不见的刀刃般,数把风刃割开了御茶子的运动裤、割破她的运动服外套,御茶子举起手挡在脸前,当攻势变弱时她便旋即怒吼着衝上去。琴梨抬起手向前挥,她顿时迎头撞向无形的墙,整个人身子向后摔。
  无法应战的御茶子跪在地上,想起她印象中娇弱可爱的灰发女孩、主动帮她贴创可贴的贴心,御茶子咬牙,憋屈地低吼着,「……我搞不懂,小琴梨,你为什么要伤害我……难道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吗?」
  那张笑容顿时僵住。那双狰狞的幻紫色眸子阴沉,「──吵死了!」
  锐利的风声扫过身周,御茶子看见她的一搓头发飞过眼前,同时腹部感觉冷颼颼的。她的无袖背心被切开,黑色的布料落下,在眾人面前露出了穿着运动内衣的良好身材与平坦的腹部。「别说话。别笑。也别呼吸。不然下次被切开的就是你的内衣了。」
  御茶子狼狈地护着胸前蹲下身。
  「──我不管!」那总是开朗的嗓音高声喊道。「小琴梨,你其实根本就不想伤害我对吧?不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哭呢!」
  狂暴的风顿时止息。
  「──咦?」琴梨瞪圆了溢满泪水的杏眸。
  看见对方的表情,御茶子不忍地皱眉。「小琴梨,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难道你是被敌威胁要伤害对手,或是被要求拿下对手的内衣诸如此类……」少女认真地说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告诉我,我会帮你的。老师们、同学们,都会帮助你。」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哭?明明就连手被打断时她都能够泰然自若地站起来,明明就算全身是伤,她还能笑着跟奥山谅说「我没事」。
  她咬牙狞起脸想要摆出兇恶的表情,但当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却触碰到御茶子为她贴的水蓝色兔子创可贴。在喧腾的体育馆内,在眾目睽睽之下,而她要伤害一个一直对她很温柔的女孩──她做不到。她双脚有些颤抖,甚至有些害怕。
  琴梨紧握的双手垂着头。「……为什么你能对我说出这种话……」
  「因为温柔的小琴梨不可能会伤人的。」几乎想都没有想,那名清丽的女孩轻柔地说着。
  『温柔的琴梨比起当军人更适合当英雄。』男子总是严肃的嗓音轻柔地说着,有如记忆中最深刻,她吃的第一支棒棒糖般。让人感到幸福,却悲伤地想哭。『爸爸不在的时候,谅就拜託你守护了。你是谅的英雄,知道吗?』
  那是道木訥平板,却温柔的嗓音。
  「啊……」宛如梦醒般,少女愣愣地瞪大了双眼──大豆般的泪如雨落下。
  「我很笨,所以我不太会说这种话…..但我觉得,要伤害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者经歷多大的痛苦…这些我都不了解,但,看见小琴梨哭了,我没办法继续和你战斗下去。」御茶子拖着受伤的脚往前走,站在琴梨面前。
  敌人接近,从小被灌输的教育是要旋即用风刃斩断对方的脚,让她无法前进。想起透过痛楚深深刻画在脑海的训练,几乎无意识地,琴梨下意识地抬起手,锐利的风刃划向御茶子的腿──
  糟!琴梨瞪大双眼,她会把御茶子的大腿切下来的!女孩赶紧将挥出的手收回改变风的轨道。
  前方的少女突然无力地扑在自己身上。
  斩碎的衣料飞在眼前。
  幻紫色的瞳孔收缩如针。脑袋顿时闪过对方双脚断去、鲜血淋漓的模样。「御茶子同──」
  那溅起的碎石打在护住她的御茶子身上。被对方扑压在地的琴梨愣住,慌乱地伸出手,掌心胡乱地在御茶子身上游走,「好痒痒痒痒──小琴梨你快住手,很痒啦…..」靠在耳畔,御茶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摸到对方完好的大腿,琴梨顿时安心地喘口气。
  观眾席上的其他人看得很清楚。御茶子用无重力消去了一块大石的重力后带在身后才接近琴梨。因此那块大石代替御茶子的双脚被削断。
  即使被自己弄得遍体麟伤,却还是要保护琴梨不被碎石打到。
  这女孩真的蠢到极点,又温柔过头了。「……你很讨厌。」沉默许久,琴梨才沉声对蹭着她脸颊的御茶子说道。「话说别一直蹭我的脸臭女人!小心我揍爆你的脸!」
  「呜呼呼,因为真的很软啊,好像棉花糖一样。话说小琴梨你怎么讲话变得这么兇!难不成是所谓的反差萌?这样我也可以──」变本加厉地猛蹭着对方铁青的脸蛋,御茶子幸福地说着。「然后说句你可能真的会揍爆我的话。你看看你旁边。」
  琴梨听闻看向一旁──她的头压在界线上。幻紫色的眸子错愕地收缩,他们刚才明明还在擂台中央的!「贋实琴梨出界,因此胜利者是丽日御茶子!」
  「扑向你的瞬间,我把我们的重力消除了,然后藉由风向,将我们两带到界线旁──然后我再把能力解除。」御茶子嘿嘿地笑着,「透过碎石群围绕你的样子来看,你身周的风是呈现顺时针转的,然后当对我发动攻击时,看见你向前吹的头发,会发现风向变成向我这边。刚刚你对我发动攻击时,我看见有瞬间你的头发是向后吹,所以我才敢用『无重力』让我们两个人飞到后面,让你成功被我压在下面。」
  「你……」虽然她的分析内容是轻易就能察觉的事情,但她这大胆假设勇敢求证的精神让她瞠目结舌。「话说你要压在我身上多久!快起来笨女人!重死了!」身高一百五十公分的贋实琴梨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
  但看台上的观眾就无法接受了。场面顿时爆出不悦的群吼及嘘声。眼下的场面连主持人的任何安抚都没用。「什么最强一年级生!居然是这种结局!「烂死了!给我重新比!给我打爆A班那个腮红脸!」
  这场比赛结局虽然是靠着御茶子的智慧取胜了,但没有见到贋实琴梨发挥全部力量的观眾则不乐见了,场面顿时被铺天盖地的嘘声覆盖。A班的人狠狠地瞪着那些观眾,甚至连刀造辽忍不住站起身要抗议。
  这时,娇小可爱的丽日御茶子向沸腾的观眾们竖起了中指。
  负责实况转播画面的木乃伊老师赶紧将屏幕关闭!相泽惊呆地瞠目结舌,而愤愤不平的A班同学也是齐一刷白了脸。然而转播关闭了,却没有关闭麦克风,御茶子娇嫩的嗓音此刻却像初生的小老虎般,爆出不堪入耳的脏话。
  「闭嘴你们这些王八蛋!没看到小琴梨很努力了吗?只会说风凉话的讨厌鬼!有本事就下来干一架啊!信不信我打爆你们!!」口中爆着何某刀造女子相似的脏话,吃惊的A班同学不约而同看向同样瞠目结舌、平时满口脏话的刀造辽。
  御茶子--!「刀造辽这傢伙把丽日带坏了!」相泽这才慢半拍地关闭麦克风,身旁的麦可赶紧打圆场安抚观眾的情绪。
  然而御茶子的话不仅没让观眾闭嘴,负面的躁动雀跃加剧烈。正当场面一度无法收拾时,最后是不知何时再度闯入转播室的奥山谅,欺身掠过身旁的相泽,握着麦克风轻声说道:「『各位观眾,恭喜A班的丽日御茶子获得胜利,让我们给予热烈的掌声』」
  顿时,观眾们不自觉地沉默,原本的嘘声被掌声取而代之。差点无法收拾情况的相泽及麦可面面相覷,想不到奥山谅强大的精神控制能力居然连人的情绪也能控制自如。然而豪不在意情况的两名可爱女孩此刻却相互搀扶地走下场。
  「啊……我觉得脚好痛喔!」御茶子装模作样地说道。
  「什么!?难道真的割到了吗!?」琴梨顿时焦急地说道。
  「好痛喔痛死了。可是琴梨让我蹭蹭脸颊我就不会痛囉。」
  「给我去死一死混帐东西!!」娇小的少女顿时像炸毛的猫般怒吼,却没推开身上的御茶子,放任对方一直蹭着自己的脸。
  「先让我蹭过小琴梨的脸再去死。呜啊这触感,这软绵绵的感觉,为了小琴梨的脸脸要我去死一百遍我都愿意。」
  「你是脑袋破洞吗────」那青苹般的嗓音崩溃地恼羞大叫。
  「不过我的脚真的受伤了。嘿嘿,有点站不起来。」
  琴梨沉默良久,将压在身上的少女轻轻推开起身,拉过对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看着那娇小的女孩轻而易举地就把对方整个人抱起来,台上的观眾与A班同学们傻眼。「等等等等──我很重的小琴梨!!会把小琴梨压垮的!!」御茶子惊慌地说道。
  「吵死了!不要动来动去!再吵把你扔下去!」害怕对方真的把她扔下去,御茶子赶紧双手环过琴梨的脖子,任凭对方抱着她走回场内。
  「这是连小萝莉都能抱女人归的英雄世界……」上鸣有些吃惊地说道。
  「可悲的是你连女人都没得抱,白痴脸。」
  「你少囉嗦啊爆豪!!你少说一句话是会怎样啦!而且你又是有女人可以抱吗!?长得一脸坏人样你注定童贞一辈子啦!」被狠狠踩地雷的上鸣顿时炸怒。
  「啊!?老子坏人脸又怎样我的下半生怎样是乾你屁事啦!是想打架吗混蛋白痴脸?小心我让你一辈子重度脑残!!」
  「你们真是够了……」响香无奈地摀着额头。
  刀造辽一把抓住爆豪的领子将他强压回座位。「别吵了。等等是出久跟轰的比赛,做为可能会对上的对手,你应该也想认真地看他们两个的比赛吧?」上回英雄课程她因为奥山谅的个性睡了整天,所以没机会看出久发挥个性的样子。而她也很在意当时相泽老师说的『又是折断一条手臂』。
  「嘖。」爆豪咋舌。「那傢伙,废久他那时对我说,他还不能控制自己的个性,所以弄断了自己的手。然后他还说……该死,根本就是唬烂!」想起那次英雄课程结束后的放学时间,出久没头没脑的对他说的那堆废话,爆豪的心更怒火燃烧。
  爆豪压低声音只让自己听见,刀造辽听闻露出错愕的表情。
  ──出久的个性是别人给的。
  开玩笑吗?那个出久会对爆豪开这种玩笑吗?为了不让爆豪生气?还是……
  刀造辽愣愣地低下头。她完全猜不出出久到底在想什么。
  十五分鐘的休息时间结束,治疗完伤势的御茶子返回观眾席。
  看着台下出场的那名绿发少年绿谷出久,以及威力足以冻结半座体育馆的轰焦冻,她紧紧地交握住双手。比赛开始,双方宛如猛兽般展开激烈的战斗。轰焦冻一手绽出冰晶白霞,一手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对面那感到目瞪口呆的可怕力量,绿谷出久的手指则是击出了子弹般的风压,一次次地击碎轰焦冻製造的冰晶。
  在观眾席上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那射出风压后的手指呈现扭曲的形状反折,宛如被火烧过般红肿怵目惊心,鲜血淋漓。
  「出久──」心疼那名儿时记忆中总被她保护的男孩,刀造辽激动地站起身。「你想干什么?想下去代替废久跟那一半一半的比赛?」身旁的爆豪阴惻惻地说道。
  那双墨蓝色的眸子凶暴地转头怒视,宛如被激怒的猛兽。她能为了保护出久被脑无贯穿肚子,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只怕对方受到伤害。她愤恨地咬牙转头望向擂台,她也理解自己现在无能为力,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指甲深深地嵌进肉中。
  大掌一把抓住刀造辽的手。「你没办法代替那傢伙比赛。那是他的战斗。所以坐下来,看比赛。」粗鲁地将她拉回座位。
  那缠绕着火焰与半边结冻的俊美少年冷静地打量着对方。而对方像是鼓起勇气般,紧握起拳头向自己衝来──已经看过对方战斗数次的轰理解对方是想要使出全力给予他痛击,而伸出被火焰缠绕的炽热手臂,兇猛的火势前推后浪地向他衝去。
  轰──两人的攻势撞上了突然窜起的水泥墙。
  尘烟中一具身子摔出来狠狠地撞向墙。绿谷出久失去了意识,那方才击出拳头的手臂不规则地扭曲折起,刀造辽顿时脸色刷白,瞳眸惊恐地收缩,亲眼看着那具身子倒向地面。
  「小久!!」「绿谷同学!!」「完了完了完了他会不会死掉啊啊啊──」「Gero闭嘴。」
  与出久交好的同学们惊慌地站起来离开座位,梅雨用舌头狠狠甩了乌鸦嘴的峰田一巴掌后也随后跟在他们身后。
  刀造辽知道,出久的伤势──手指与手臂粉碎性骨折,这即使是有万能的復原女郎,都必须要先开刀拿出碎骨才能治疗他的伤势。因此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地跑去治疗室探望出久。
  而且她希望在手术后跟出久好好地聊聊。
  一对一地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