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没有挣扎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三月中旬。
  十四日上午,霍珝出席保养品代言活动,现场记者满席。
  由于上个月情人节时她人在国外,申靖允那时也忙着戏剧拍摄,几乎没有其他公开活动,记者会上,各家媒体全抓紧这次机会,想探探两人间的消息。
  「今天两位有特别安排要怎么过吗?」
  霍珝微微一笑,「我们都有工作,应该见不到面。」
  「上个月生日,Devin有准备惊喜给你吗?」
  霍珝还是笑,轻摇了摇头,「准备惊喜就不像他了。」
  「那生日是怎么过的?」
  「剧组替我过的。」霍珝答得诚实,见记者们一片不满,又配合地补了句:「他有打电话给我,说生日快乐。这样有题材可以写了吗?」
  几家媒体不愿放弃,继续追问,无奈问题全被经纪人挡下,只能收手。
  晚间,霍珝结束拍摄行程,搭黎优的便车返家。
  月初时Muse娱乐旗下首组男团正式出道,黎优忙得昏天暗地,两人有一阵子没见,黎优跟着一块上楼,一边交代明日的行程,一边用手机点外送。
  下单前,她还再三确认:「上次我放你家那瓶红酒还有剩吧?没了的话,我就去楼下便利商店随便买一支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又不喝酒。」霍珝轻笑,拿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满室通明。
  「⋯⋯」
  进门的两人一怔,在炉火前的男人也停滞了。
  「⋯⋯你不是说他今天夜戏?」黎优暗暗横了身旁的女人一眼,面上笑着,嘴里却是咬牙切齿,「我下酒菜都点了。」
  霍珝尷尬地抿着笑,闷声喊冤,「他没跟我说会来嘛。」
  瞥见男人困窘还略带抱歉的神色,黎优勾唇微笑,泰若自然地开口:「下午和你说的代言提案你考虑一下,明天进公司讨论。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
  即使没套好招,霍珝也不慌不忙地接下,「好,我晚点再把企划书看一次,你开车小心。」
  「Devin,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先走了。」黎优把戏演好演满,连告别都没省略。
  男人礼貌地朝她轻頷首,黎优心里还是不甘心难得的姐妹时光被破坏,又笑着补了一句:「对了,霍珝明天一早得进公司开会,你可得让她早点休息啊。」
  听闻,申靖允瞳孔一颤,无措地别开了眼。
  「小优!」霍珝横眼,连忙把人推出门外,低骂:「你别乱说,他会当真的。」
  黎优訕笑:「当真才好,不然你打算跟他滚一整夜的床吗?」
  霍珝一秒红了脸,「黎优!」
  「好好好,我不打扰了,去约会吧。」黎优适时收手,道别后便进了电梯。
  送完人,霍珝回到屋里,就见男人还是维持着刚才的模样,一步都没动。她关上门,提着笑走上前,隔着中岛与他相望,「怎么来了?」
  申靖允抿唇,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菜餚,「⋯⋯今天是情人节。」
  霍珝轻怔,心底有几分讶异他把这种日子放在心上,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他接续道:「我原本以为能给你惊喜的,对不起,没事先告诉你我要过来。」
  见他眸光暗下,霍珝立刻解释:「我没有怪你,申靖允。」
  男人扯了下唇角,眼底没有半分笑意。他搁下手里的汤勺,也把炉火关上,然后才重新看向她,苦笑:「这样很不像我吧?我以为你喜欢。」
  霍珝一怔,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指的是她早上受访时说过的话。
  男人拆掉了围裙的绳结,她连忙绕过中岛,伸手捉住了他转身欲离的步伐,「申靖允,我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只是你,我都喜欢。」
  柔软却坚毅的嗓音融化了夜凉,往空荡的壳里注入了温暖。
  申靖允停在原地,掌心里是女孩子传递过来的温度,是扎扎实实的存在。
  只要是他,她都喜欢。
  男人稍微收紧指尖,确认她真的在手里,眼角灼灼,「真的喜欢?」
  霍珝点头,「嗯,喜欢。」又上前半步,抱住了他,低诉所有思念:「原本我以为今天没办法见面了,谢谢你来。」
  几日不见的徬徨被暖热蒸发,申靖允轻勾着唇,把人搂进怀里,垂首亲吻她的发。
  「再等我几分鐘,汤快好了。」
  「好。」
  吃完饭,两人收拾好厨房,就窝进沙发里。
  申靖允担纲主演的新戏上週末开播,霍珝那时忙着拍戏,没能跟到首映,恰巧今天是週六,有线频道有重播,她就拉着男人说想一块看。
  听说是上次那部戏他扮了高中生,引起广大影迷回响,新戏的製作方才找上他,让他接演学霸男主。申靖允没有近视,过去拍摄或採访也不曾以眼镜做配件,这回因为角色设定的缘故,多半的场景都带着细框眼镜上阵。
  这男人长得好看的事人尽皆知,戴了眼镜还穿了制服之后,反倒有些禁慾感出现了。
  霍珝懊恼地咬唇,反省自己这阵子忙于工作,连有关他的报导都没看,白白晚了好几天才见到他这么好看的模样。
  场景切换至泳池边。
  男主角许汛是标准的金字塔顶端人类,不仅书念得好,运动能力也不差,自幼习泳,每天晚自习前都会先去体育馆里游一千公尺再进图书馆,每当他下水,池边就是万千少女围观,上岸时馆内就尖叫四起,一身肌理结实俐落,人人都垂涎。
  尤其把泳帽脱下然后拨发的动作,连坐在萤幕前看的人都想吶喊。
  在一起几个月了,霍珝都没看过他这模样。
  她闷着脸,斜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在心底腹诽,好端端的青春校园剧,没事裸上身做什么?
  感觉小姑娘逐渐捏紧自己一隻指头,反覆地扳,申靖允垂眸瞥过,而后把视线转向她,见她微微拧着眉,表情看上去有几分烦躁,于是问:「怎么了?」
  「没有。」她答得快,反倒成了欲盖弥彰。
  申靖允皱眼,几许不安自心深处鑽出,「霍珝,你不开心吗?」
  「你为什么没⋯⋯」
  霍珝侧首迎上他的眼,本还想稍微撒个气,让他哄哄自己,半秒之后却又想,她也是个演员,要是连这点事情都要计较,未免太小孩子气,滚到唇边的话戛然而止。
  男人听见了前半段话,忐忑在思绪插旗,也把眸光暗淡。
  他做错什么了。
  他做错什么,才让她不开心的。
  「对不起。」
  「⋯⋯」
  月色稀微,夜幕沉沉,闃暗自每一处隙缝潜入,把光驱赶。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患得患失,永远没有一刻敢肯定她承诺的不离去,总是前一刻安心了,后一刻就徬徨,对她的信任飘忽不定,灵魂与她忽远忽近。
  霍珝知道也许是她做得还不够多,也知道这种事情无法怪罪,可是一来二回了几个月,她偶尔也会觉得无力,偶尔也觉得累。
  有时候,再平凡不过的话,入了他的耳,全都扭曲成要离开的讯号。
  然后她就得重复安慰,不断给他相信不了的承诺。
  她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或者其实她什么都不该做。
  她好累。
  「申靖允,我们要不要⋯⋯」话音半顿,霍珝悄悄攥紧指头,把勇气在胸怀之间酝酿足够,缓缓开口:「分开一阵子?」
  空气凝滞,窗外的寒凉透入屋内,把气氛冰冻。
  申靖允愣怔着,喉头彷彿被什么綑绞,窒息感张狂压境,像是濒死前的感受,他瞠着眼,瞳孔震颤,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没有挣扎。
  如同过往的每一次。
  好半晌,男人点头,表态他的明白,被动地接受她的提议。他站起身,原先下陷的沙发因为压力释放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代替告别的台词。
  霍珝呆坐在沙发上,耳边是门板关上时的闷音回盪,心沉入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