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容秋娘的内心,也是不觉更为失望。
  周芸芸一时也是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话儿说得不对。
  她嗓音微微一颤:“夫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惜此时此刻,她姿态再如何可怜,也是已经无法让容秋娘的内心升起半点波澜。
  “母亲,你身子不好,就好生回去休息吧,我让人将芸芸送走。”
  晏修的嗓音却也是在容秋娘的耳边响起。
  容秋娘虽然单纯一些,却也是知晓,晏修那所谓的将芸芸送走,恐怕送走的手段也谈不上如何温柔。
  可是,那又如何?
  是周芸芸不依不饶而已,所以方才如此。
  倘若周芸芸知晓进退,早就会因为羞愧万分而离开。
  想到了这儿,容秋娘内心之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王珠随着容秋娘一并回去,只留下了晏修。
  晏修看着跪着的周芸芸,忽而微微一笑,凑过去在周芸芸耳边低语。
  “芸芸妹妹,恐怕你也是再也是进不了这儿了。”
  周芸芸原本还在寻思,寻思之后再上侯府,再用那水磨的功夫让容秋娘心软。可是晏修忽而这样子说,就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一样,让周芸芸后背顿时不觉透出了一层汗水。
  晏修贴近了她的身前,她也嗅到了一股子甜甜的果子香。
  那股子果子的清香,让周芸芸有些留恋,眼底也是透出了一缕贪婪之色。
  正因为她工于心计,颇有手腕,所以周芸芸绝对绝对,不会就此甘心。
  以后她一定是会再来侯府,一定一定,也会让容秋娘心软。
  周芸芸的内心之中,却也是顿时不觉流转几缕怨毒与坚定。
  然而她还想多看晏修几眼,晏修已经是站起来了,并且也是退后了几步。
  周芸芸内心之中,忽而觉得有几缕失望。
  只见晏修微微含笑,随意示意,几名粗使的婆子却也是不觉过来,想来也是要将周芸芸打发出去。
  可是周芸芸却自己站起来,拂去了身上的灰尘,转身都是离开。
  晏修手指轻轻的拂过了唇瓣,眼底却也是不觉流转丝丝笑意。
  周芸芸可能还以为能来这儿,可是从今以后,都是不能踏入侯府大门一步。
  容秋娘被扶着回到房中,丫鬟碧痕也赶紧送了安神茶。
  方才碧痕也是听了晏修的吩咐,方才也是借故离开。如今周芸芸的事儿,碧痕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是不觉心惊。
  在碧痕的记忆之中,这位周家姑娘,性子也是温柔可人。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可是没想到,这位周家姑娘居然是这样子的人。
  碧痕的目光,不觉轻轻落在了王珠身上。方才这些侯府丫鬟,议论王珠克人,也是不知道王珠听到了没有?
  可是王珠容色始终也是淡淡的,容色十分的柔和凝定,谁也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容秋娘身子骨弱,就算并没有当真用下周芸芸准备的东西,可是也是受了惊吓,面颊一片苍白。
  喝了一杯安神茶,容秋娘方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今日多亏九公主了,若非九公主瞧出什么端倪,那可是不好。”
  王珠轻轻的嗯了一声:“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不会有事的。”
  容秋娘却不觉伸手,握住了王珠的手掌:“九公主啊,你这样子的聪慧,以后好生照顾修儿好不好?他,他好可怜的,脸儿坏了,性子又很单纯,父亲对他也是淡淡的。我只恐怕自己若是哪一日有事,这个孩子就无依无靠。”
  王珠听得唇角微微抽搐,虽然早知晓容秋娘是个爱儿成痴的性儿,却是万万没想到,容秋娘这眼珠子能瞎到这样子的地步。
  晏修单纯?全兖州只恐怕只有容秋娘一个人怎么想。
  王珠更比别的人多了解晏修一些。
  这厮,这厮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只不过虽是盛夏酷暑,容秋娘的手掌却也是说不出的冰冷,让王珠不觉打了个寒颤。
  “今日芸芸,她居然是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出来,可修儿人好,不会见怪。若不是因为芸芸要谋算的人是我,他甚至不会如此处置。傻孩子,放在那个周芸芸到府里来,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呢,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此时此刻,王珠自我反省,却也是不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是呀,单纯可怜的修儿自然是不会说一句重话,却卖了周家让周家倾家荡产的。
  这可是,可是一桩十分有趣的事儿。
  王珠忽而觉得晏修变得有趣起来,他若笑起来,仿佛全身都涂抹了蜜糖,瞧着也是甜蜜蜜的。可是这个人,内心却又血腥又狠辣。虽然不知道晏修到底想要什么,王珠内心之中却也是对晏修的兴趣越发浓重了。
  容秋娘身子原本不好,此刻也有些乏了,王珠也未久留。
  她离开了房间,轻轻抬头,却见天气阴沉沉的。
  王珠伸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水,这样子的天气,当真令人不舒服。
  她缓步在荷花池上,就在此时,却亦见一道英挺身影缓缓而来。
  明明天气炎热,可那人身上却似乎涌起了一缕莫名的森寒之意。
  就连王珠,也是莫名觉得其不可忽视。
  此人轮廓凌厉,容貌俊美,只是鬓发间已经有几缕银丝,面颊上缠着一条带子,遮住了容貌。
  无需介绍,王珠也知晓眼前之人就是曾经的大夏战神缙云侯。王珠身边的侯府丫鬟纷纷行礼,而那晏侯爷却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不愧是曾经的大夏战神,此时此刻,他纵然退隐已久,身上却也是不觉透出了一缕锋锐之气。
  “王珠见过了晏侯爷!”
  虽明明知晓眼前的大夏战神瞧不见,王珠也是没失礼数。
  只是王珠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嘀咕,这个大夏的战神,却也是当真有趣。
  这侯府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他也好似不理会。
  就连晏修拿出那兵符打赌,似乎这缙云侯府也是波纹不惊。
  “九公主客气了,今日你来侯府,也是寒舍荣幸。”
  晏侯爷如此回答,虽然也是十分客气,却总让人觉得莫名疏离起来。
  他一步步的靠近了王珠,也许因为曾经作为大夏战神的关系,王珠只觉得伴随他靠近,一股子血腥之意却也是扑面而来。
  王珠忽而觉得心跳快了几分,嗓子也是微微发紧。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居然有这样子紧张的感觉。明明对方只是臣子,并且也只是一个瞎子。
  也许是对方身上的煞气,让人自然而然,不觉心生紧张。
  就在这时,晏修那甜蜜蜜的嗓音却也是顿时响起来:“父亲,想不到你居然也来了。母亲虽然心中委屈,可是身子应当没有大碍。”
  说罢,晏修还笑吟吟的瞧着王珠,显得心情不错模样。
  王珠慢慢的侧过头去,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内心的别扭,却也是消失不见了。
  今日缙云侯府也没什么好留的,晏侯爷既然是冷若冰霜,王珠也是没兴致多说什么话儿,亦然是不觉告辞。
  可晏侯爷在王珠离开之后,容色慢慢的却也是越来越冷了,好似戴了一张冰雕的面具。
  那些往事,一件件的,顿时也是涌上了晏侯爷的心头。
  初入大夏,步步高升,为求攀附上更高的位置,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可是除了杀人,还需要谋略,需要算计,将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当成踏脚石。
  比如那位云大将军,还有清王,俱都是由着自己处置的。而那云家女儿,还被夏熙帝收养为义女,也就是那白薇薇。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些收买人心的手段。
  “爱卿,你劳苦功高,以后呀,朕可是要对你颇多倚重。”
  夏熙帝的嗓音仍然回荡在晏侯爷的耳边,这一生一世,他都是不会忘记这句话儿。
  可那个时候,自己却是漫不经心,志得意满,满脑子都是属于自己的宏图大计。
  他觉得自己手握兵权,大权在握,以后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眼前这个夏熙帝,他手段卑鄙,并且行为不堪,靠着女人的裙带,自己挑中他的运气,方才也是步步高升。什么大夏皇族,那也不过是属于自己的踏脚石。比起已经死去的云将军,夏熙帝这块踏脚石也不会如何高明。
  那时他容貌虽然恭顺,却也是打定主意,等到根基稳固,就篡权夺位,将什么大夏皇族都杀得干干净净。自己背后有碧灵宫支持,一定一定,能十分妥帖的。
  这一切还十分妥当,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还未可称之为威胁时候,夏熙帝却也是已经一杯毒酒送过来。
  当时他饮下了烈酒,顿时昏迷,醒来时候,自己一双眼睛却是瞎掉了。
  其实他算计没有错,演技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夏熙帝实在,呵,实在是个太过于多疑的人。
  “爱卿,你知晓太多,便是如今羽翼未丰,忠心耿耿,哎,我也始终不能用你。”
  昏迷之前,晏侯爷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这样子的话儿。
  他实在是很想要吐血,自己的绝代智慧,聪明才智,最后居然是败给了一个十分庸俗却多疑的人。夏熙帝固然薄情,可这样子的薄情,似乎正好给了夏熙帝幸运。也许纵然是夏熙帝,也是浑然不知自己曾经避开了何等大祸。
  可能到底心存愧疚,夏熙帝也未要他的性命,只夺了他的兵权。
  王珠已经走得远了,晏修挥挥手,却也是让下人散开。
  “宫主,好端端的,为什么将那,将那九公主带入府中。”
  晏侯爷一伸手,却也是将一块儿石狮拍得粉碎。
  他这样子说话儿,一张脸颊却也是仍然冷冰冰的,没什么活气儿。
  “阿爹啊,不是说放下仇恨,方才能内心清平?我呀,觉得父亲就应该好好的忘记过去的事情。至于别样的事情,何必想得那么多。”
  晏修这样子说话,嗓音甜蜜蜜的,却隐隐有些轻佻。
  “我能如何,就算是九公主,总不能死在我的府中——”
  说到了此处,晏侯爷面色却也是深了深:“可是宫主,你无论做什么,我也原本没有言语的余地。”
  “父亲,你说什么呢?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那也是罢了。”
  晏修轻轻的这样子言语,旋即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