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方家人确实有重大的嫌疑,平晁发妻刚亡,有人起了心思也不奇怪。但你仔细想想,你自尽一事并不光彩,你爹一直瞒着不肯让人外传,方家人怎么会知道?”
  雉娘惊讶地抬起头,难道不是方家人说的,那还有谁,会专程去查他们赵家的事情,不会是常远侯派人去查的吧。
  “那是常远侯自己去查的?”
  胥良川冷冷地道,“他没有那个心,能够对你们赵家的事情了如指掌的,眼下在京中的还有一人。”
  “文师爷?”
  “没错。”
  雉娘不解,文师爷怎么会将自家的事情告诉常远侯。他们赵家和文师爷没有过节吧?
  若真论起过节来,就是拒亲一事。
  “他想做什么?”
  胥良川见她方才挪了挪身子,起身去拿软枕,垫在她的后背,顺势拥着她,“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文家想在京中立足,想站在朝堂之上,取胥家而代之,简直是痴人说梦。
  雉娘笑了一下,这话她相信。
  ☆、第96章 有心
  胥良川黑幽的眼眸透着冷意, 很快就要春闱, 文家不是想通过科举重新入仕吗?他就要彻底断了文家的念想。
  文家前世里确实取胥家而代之, 今生必不能如愿!
  事情虽不是方家人透露出去的,但方家人也是有心的, 方家的姑娘想当太子侧妃, 拼命地向侯府投诚。
  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要是侯爷认可方家, 那么方家姑娘纳入东宫, 太子妃也会看重。
  太子是一定会纳侧妃的,东宫不仅会有两位侧妃, 还会有其它的妾室,如孺人恭人通房,会有许多的女子去分薄太子的宠爱。
  太子妃要是个聪明的, 就应该知道,一个和自己一心的侧妃,和一个与自己不同心的侧妃,哪个对自己有利。
  方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再说还有另一个原因促使方家对侯府示好, 那就是胡家的小姐胡灵月,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胡大学士府论身份和侯府也是相配的。以前梅郡主在时,将京中的小姐们都挑了个遍,梅郡主眼高于顶, 看不上胡家小姐。
  现在梅郡主不在,平晁又是续娶,胡家人再次动了心思, 想攀结这门高亲。
  胡小姐是方家的外孙女,方家人自然希望外孙女能嫁入侯府,那样对于以后方静怡入东宫也是一个助力。她们也向侯府说过赵燕娘之前的事情,不过没有文沐松知道的多罢了。
  文沐松人没有露面,而是悄悄派人给常远侯送信。
  常远侯想让赵家人吞下这口气,就得用这些把柄堵住赵家人的嘴。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赵书才被逼接受赵燕娘是被丫头谋害的事实。
  赵书才将侯府的事情告诉巩氏,巩氏得知是这么个结果,也气得不行。
  偏偏事情还关连着雉娘,她宽慰赵书才,赵书才自己左思右想,忍下这口气。燕娘之死,常远侯府要负大部分的责任,但也有燕娘咎由自取的原因。
  常远侯府送走赵家人后,开始命下人们挂白幡,赵燕娘是平家的少夫人,她这一死,怎么着也得风光大葬。
  世子夫人强撑着身子出来操持丧事,休书已撕,她还是侯府的媳妇。儿媳妇的丧事,她作为婆婆,总要操办起来。
  平宝珠称病,不肯出来帮忙。她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死了丫头,父亲还训斥她一顿,心中有气。
  世子夫人很少操持过大事,颇有些手忙脚乱,还是葛郡公府派了人过来帮忙,才算勉强能应付。
  说是风光大葬,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满府挂白幡,丧席也花了不少银子,但赵燕娘的灵堂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她本是小辈,又无子女。黑棺白布,冷冷清清的。除了两个烧纸的丫头,侯府其它的主子都不在。
  赵燕娘的死并不光彩,其中又几经波折,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姑奶奶都曾被误认为凶手,哪里能有人真心为她哭灵。其实侯府风光大办,除了想赶紧处理赵燕娘的尸身,最重要的原因是想借由请人作法,大摆丧席,好去去侯府的晦气。
  她一死,刘嬷嬷等人也被段府要回去,刘嬷嬷本是凤娘的嬷嬷,回去理所应当。另外陪嫁的两个丫头,也是出自段府,也应该送还段府,同时送还包括她的嫁妆。那些嫁妆原就是凤娘的,送还段府,赵氏直接让人送到凤娘的院子里,也算是物归原主。
  赵凤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下人们家箱笼抬进院子,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不过是被赵燕娘霸占一段时间。她嫌那些嫁妆不祥,都封存在库里,赵燕娘戴过的首饰也都当了,换成银票,再另置其它的首饰。
  首饰铺子的动作很快,不出三日就将她要的首饰做出来,亮晃晃的摆在锦盒里。她随意地拿起,细细地把玩着,然后统统收起,一股脑地放进匣子里,金银玉器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嘴角微微地扬起,冷冷一笑。
  段鸿渐的屋子里,时不时地传来那小妾娇滴滴的笑声,还有男子调笑的声音。眼看着临近春闱,段鸿渐竟然没有埋头苦读,反而成天和小妾厮混在一起,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身后的黄嬷嬷和刘嬷嬷对看一眼,又各自分开,心思不明。
  太子在大婚第二天时,遵皇后的命,与平湘圆了房。此后,再也没有进太子妃的寝宫,平湘不敢大闹,只敢到皇后那里诉苦。东宫的人都传开了,太子妃无宠,被太子冷落。
  皇后再次劝说太子,太子以学业繁忙为由,皇后也没有法子。京中的夫人们都在观望,思忖着皇后可能会提前为太子择侧妃。
  方静怡听后欣喜不已,方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女们还住在胡大学士府里,胡大学士的夫人最近也动起心思。赵燕娘死了,平家少夫人的位置空出来,平家最近名气不佳,接连出丑闻,很多人家都不想让姑娘嫁过去当续弦,他们却正有此意。
  赵燕娘的丧事,胡家人和方家人都有去吊唁,也跟侯府搭上了话。
  胥府这边,自打得了皇后娘娘的菜方子,雉娘每天用饭的情况大有好转,也不怎么会呕吐。
  雉娘感觉自己的腰身开始丰腴起来,或许等天气变暖之后,以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于是带着乌朵去库房里挑料子,要做几身宽松的新裙子。
  胥良川开始忙碌起来,从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都陆续到达,阆山一脉的学子们也依次进京,全都被安排住在学子巷里。
  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有的出身贫寒,有的出身富贵。无论贫寒也好,富贵也罢,总离不开吃穿二字,京中的铺子,也因为这三年一次的春闱再次火热起来。
  随着举子们的进京,京中处处可见另一种景致。三五成群的书生们,或聚在湖边吟诗,或围坐在茶楼高谈阔论。各个巷子里面的茶楼酒家,乃至烟花柳巷,都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胥良川兄弟俩为首的阆山一脉学子们也举办过一次聚会,将学子们都安顿好,兄弟俩才算是轻松下来,不过出门的次数也比以前变多。
  雉娘安心在家养胎,趁着身子松快一些回了趟赵宅。赵书才已经去翰林院上任,听巩氏的语气,似乎一切都还顺利。
  现在全家人关心的都是赵守和三月下场一事,赵守和也许天赋不如人,但十分的刻苦。他从年前就搬回赵家,没有再住到段家。
  雉娘回娘家,除了要去看望祖母,也要对兄长表示关心。
  赵守和看到她,有些吃惊,放下手中的书,将她请进书房。
  赵家的书房很小,里面书架上的书也不多,雉娘四处看看,眼睛瞄到书桌上的书。她随意拿起一看,是一本农经。
  这个时候看农经?
  “大哥,春闱会考农经吗?”
  赵守和憨厚地笑笑,两手相互搓一下,“这也不一定,每次贡试都会有人押题,有时会准,大多时候都是不太准的。我听说有人押今年策问会涉及农耕要术,治河通灌,想着试下总无妨。”
  雉娘以前也听说过科举押题一说,有些人会根据考官的喜好,朝中的动向押中题目。只不过这样的事情能押中的几率并不高吧。
  而且这押题之人是谁,他是根据什么押题的?
  “大哥,押题的人只押了这一种吗?”
  赵守和见妹妹有兴致,也不吝将自己知道的说一说,“倒也不是,一般来说能押题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无一不是当世大家。我听文公子说文家虽然多年没人出仕,但每次科举都会押题,十有九中。文公子与有我些交情,将文家今年押的题透露给我,我也是姑且信其有,试上一试。”
  “文公子?哪个文公子?”
  “小妹可能没有见过,是我们以前在渡古时文师爷的侄子,他告诉我的。”
  雉娘将手中的书放下,文师爷的侄子,他怎么会向大哥透露文家的秘密,真的是因为两家的交情?
  她沉默不语,赵守和看着她的脸色,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哥,虽说文家以前押的题都中了,但世事难料,你应该多做其它的准备。”
  赵守和点头,“小妹说的极是,为兄也这般想的。哪里像大妹夫,自得了这个消息,干脆将书本丢在一旁,天天在家里作乐。”
  他指的大妹夫就是段鸿渐,雉娘垂着眸,笑了一下,“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大哥你看书吧,我去娘那里。”
  “你去吧。”
  赵守和送她出门,她示意他进去,然后去巩氏的屋子。
  巩氏已经从乌朵的口中得知女儿有喜一事,正和兰婆子高兴地商量做什么小衣服小鞋子。
  雉娘进去时,巩氏正好说到要找软料子的旧里衣,用那个小孩子的衣服最好。看到女儿进来,巩氏连忙起身,扶着她靠坐在塌上。
  “你这孩子,大喜事也不派个人告诉娘。”
  “娘,我这不是专程来告诉你了吗?”
  巩氏慈爱地望着女儿,柔声地询问她有什么想要吃的,胃口怎么样?
  雉娘拉着她的手,“娘,我没有什么想要吃的,前几天胃口有些不好,现在好多了。皇后姨母给我一个菜方子,胥家的厨子照着做给我吃,还算能吃一些,也不怎么难受。”
  “那就好,你祖婆婆和婆婆都是好的。”
  巩氏满脸欣慰,胥家门风清正,祖训就规定不能纳妾,再说胥姑爷品性高洁,就算是在外面,也不可能会招花惹草。雉娘心里舒坦,胎相才坐得稳。
  雉娘想起刚才赵守和说的话,问巩氏,“娘,文家人和我们家常来往吗?”
  “倒也不是常来往,毕竟以前在渡古时,文师爷和你父亲共事了六年,情谊也是有的。文师爷的侄子来找过你大哥几次,两人好像也只是谈论文章。”
  “原来是这样,他们还和段家走得近吗?”
  “好像那文家的小姐,常去段府找你大姐,你大姐现在是段家的媳妇,她要做什么,我也不好过问。以前你姑姑和大姐提过,想将文家小姐说给你大哥的事情,我和你爹都不同意,你就放心吧,娘会看着的,不会和文家人来往过密。”
  巩氏在京中也呆了一段日子,上次女儿就不喜家里和文师爷有来往,她可是记在心里面。
  文师爷的侄子来找守哥儿,她都派人盯着,见他们说的都是关于文章的事,也就没有派人去告诉女儿。
  雉娘想得多,总觉得文家处处针对赵家,一边想嫁女儿进来,一边还在暗地里使手段,这不太合常理。纵观史书,也有过科举舞弊的例子,一经发现,作弊的举子永不得再参加科举,甚至祸至三代。
  文师爷暗地里向常远侯写信揭赵家的短,又怎么会好心将文家人押的题透露给大哥?
  如果这题真的被押中,文家人反咬一口,说题目是大哥泄露给他们的。真要是追究起来,恐怕就会扯出胥家,公公位至阁老,能拿到考题的可能性极大,或许这就是文师爷的目的。
  雉娘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
  她没有留下来陪巩氏吃饭,寻个借口急急地回府。
  胥良川还没有回来,她坐在房间里等,心里胡思乱想着。所谓暗箭难防,要真是文师爷起小人之心,胥家一脉都会被牵连,到时候说不定文家真的能取胥家而代之。
  科举舞弊,往往牵涉极广,胥家一脉的学子们遍布天下,要是让文家成了事,等待胥家阆山一脉的就是灭顶之灾。
  她不安地变换了几个坐姿,喝了几口蜜水,终于坐不住,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身后的青杏和乌朵都不明白怎么回事,面面相觑。
  她轻笑,“我无事,不过是觉得屋子里有些闷,想在外面透透气。”
  日落时分,胥良川高瘦修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院子的外面,远远地就看到他青松般挺拔的姿,雉娘一喜,飞奔着迎上去。
  胥良川看到她飞奔的样子,心提了一下,快走几步,扶住她的身子。
  “发生何事?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雉娘喘了几口气,抚着胸口,急切地问,“夫君,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