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大皇子脑子转的极快,迅速说道:“赵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这奏折我等看着清楚明白,但传到老百姓的耳中却艰深晦涩,难以记忆?”
  赵九福点了点头,没有追着这件事说,反倒是提起了家中之事:“微臣自幼读书,中了童生之后便开始教导身边的侄子侄女,所以他们大多也略通文墨。偶尔微臣读书,侄子侄女们通常一听就懂,但父母兄嫂却只觉得如同天书一般深奥。”
  皇帝也明白赵九福的意思了,果然派了人传召几个小太监过来,等人到了,赵九福过去念了几句太医院奏折上的内容,那几个孩子果然面面相觑。
  仅有一人大着胆子猜测了几分,还是据说以前曾经认得几个字的,但就是这般最后他理解的,跟太医院所写的也相差甚远。
  这般一来,皇帝的脸色也阴沉下来,皱眉说道:“难道好不容易得到的防治之法,反倒是不能授予百姓?”
  赵九福却说道:“陛下,许多地方政令容易不通,也不一定是当地父母官不作为,而是当地百姓愚昧无知,不能懂政令的好处,若是能换成他们熟悉的语言,知道皇榜上每一句话都能就得他们的性命,作为百姓自然也不会置之不顾。”
  这话皇帝和大皇子听懂了,但皇帝却叹了口气说道:“就如赵爱卿所言,许多百姓并不认字,想要让他们听懂何其困难。”
  赵九福指着奏折上的字说道:“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比如这里疫者,感天地之厉气,在岁运有多少,在方偶有轻重,在四时有盛衰。此气之来,无老少弱强,触之者即病,邪从口鼻而入。”
  “这样的话语读书人明白,百姓听了说不定还会以为会不会得疫病全看自己运气,若是直接说,疫病这事主要因为呼吸和接触传染,平时要注意卫生,避免与患病者直接接触,若是一定要接触就带上面巾将口鼻蒙起来,能够一定程度隔绝传染,那么老百姓大致还是能听得懂的,不知道陛下和大皇子意下如何?”
  赵九福所提出的,其实就是讲文言文变成大白话,其实即使是在古代,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也不会说那么艰深的词汇,但书面上的白话文一直到民国才开始普及,其中是有许多历史原因在的,赵九福并不打算改变这个,只是想在医道方面改一改。
  果然,听了赵九福的话,大皇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兴奋,随后看了一眼皇帝就皱眉说道:“这话直白是直白,但难免有些不雅。”
  皇帝原本也有些皱眉,但听见大皇子的话反倒是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虽说不雅,但疫病防治是给老百姓看的,又不是专程给读书人看的,这法子倒是不错。”
  见皇帝赞同,赵九福继续说道:“百姓大多不识字,若是贴出皇榜之后,能有各地禀生等读书人自发自愿的为周围百姓讲解,想必也能让当地父母官松一口气。”
  大皇子听了就笑了起来,说道:“各地禀生食君之禄,若能为父皇分忧的话也是他们的荣幸,恐怕争着抢着都想来做这活儿。”
  皇帝显然也是这么觉得,比起让禀生们免费给百姓讲解,他其实更加担心白话文的事情,毕竟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子的皇榜。
  不过想到此事能够救下不少百姓,皇帝还是下定了决心,看着赵九福说道:“既然赵爱卿对白话略有研究,不如此事就由你来拟旨吧。”
  赵九福也预料到这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当下行礼说道:“谢陛下厚爱,微臣定当竭尽所能,让疫病防治之法传遍大周。”
  皇帝哈哈一笑,又说道:“等此事了解,又得记赵爱卿一功才是。”
  大皇子显然也十分喜欢赵九福,在旁边笑着添了一句:“那到时候父皇可得好好奖赏,不能让赵爱卿白白劳累。”
  父子俩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赵九福却忙了个底朝天,他倒是熟悉白话文,但医术不同于其他的东西,相差一丝一毫都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效果。
  赵九福虽然有千金方在手,但他其实并不懂医术,于是这些天一边翻译一边往太医院跑,也幸亏有皇帝的圣旨在,太医院的人就算是看他碍眼也只得配合。
  一段时间下来,赵九福果然原原本本的将太医院的奏折彻底翻译出来,这一次他先给青竹读了一遍,确定他都听得懂之后,又找来几个小乞儿听了几遍。
  确定绝大部分人都能听懂之后,赵九福才把这个奏折送了上去,皇帝一看果然大喜,当天就派遣人员开始誊写,送到大周各地。
  第144章 奖赏
  这一场在后来历史上被称作医学大革命的疫病防治宣传才刚刚开始,一开始除了皇帝和大皇子,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法子的好处。
  毕竟对在朝为官的那些人看来,百姓若能少生病自然是好,但说到底跟他们的生活并不息息相关,他们也不会去关注这一个开始会带来多少变化。
  左右这事儿看着是好事,也不会损害到谁的利益,皇帝自然下了决心要宣传,那么下头的人也乐意听,不像有些行政皇帝有意,下头的官员却一直反对。
  比起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的疫病防治宣传,京城里头的官员更加关心的反倒是赵九福的升迁,是的,皇帝虽然还未说准话,但谁不知道赵九福在这事儿里头的作用。
  为此翰林院里头的冷淮川分外的紧张,赵九福虽然只是修撰,但因为他是从状元郎直接入职的,所以一开始就是正六品的官位。
  翰林院虽然轻贵,但事实上里头的职位并不多,尤其是品阶高的官职更加少,不然的话一个大学士的位置也不至于让他百般用心。
  如今朱大学士告老还乡的奏折才刚刚批下来,未来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尚且空悬,赵九福如今看着又备受皇帝宠信,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神来一笔呢?
  越想越觉得如此,冷淮川一反前些日子对赵九福的热情,偶尔在翰林院遇到虽然还是微笑,但眼中分明带着几分冷意。
  赵九福一开始还不知为何,毕竟之前这位冷大人的表面功夫可做的十分不错,随后一次却见萧甯似笑非笑的说道:“冷淮川最近是有些魔障了,就在眼前的事情也看不清了。”
  赵九福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冷淮川居然将自己也视作竞争翰林院大学士的对手了,对此他哭笑不得,只能暗道一句冷大人还真的看得起他。
  不过因为这个,赵九福在翰林院越发的谨言慎行,冷淮川与杜志书可不同,杜志书自己也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在翰林院之中也没啥交好的人。
  可冷淮川却在此地经营多年,正要论起人脉的话萧甯都不是对手,他要是动手下绊子,赵九福很可能会一个跟头载进去。
  不只是萧甯和冷淮川盼着翰林院学士的位置早些定下来,赵九福心中也是如此,实在是这位置悬而未决,翰林院之中便有一股子异样的气氛在。
  私底下,赵九福不难发现大部分人都想让冷淮川上位,比起苛刻严厉的萧甯,平易近人的冷淮川显然更受欢迎。
  若是没有这次的事情,赵九福心中觉得谁上位都无所谓,对他来说并无差别。
  但此次之后,他对冷淮川却有了几分芥蒂,毕竟心眼儿小到这种程度的人成了上司,将来怕也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麻烦。
  冷淮川若是知道自己一时没忍住态度变化,反倒是导致赵九福彻底的偏向于萧甯,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不过此时此刻他确确实实是把赵九福也当做了竞争对手。
  但是显然在皇帝的心中,刚刚进入官场还不到一年的赵九福,即使能力出色也是不足以胜任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
  三日之后,萧甯正式升职为正五品翰林院学士的圣旨就落了下来,至此翰林院学士之位尘埃落定,原本心思浮动的翰林院众人也沉静下来。
  萧甯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看起来与之前并无差别,只是他这般反倒是让手底下的人松了口气,觉得这位箫大人虽然严厉了一些,却不是会迁怒于人的性格。
  相比起那些立场不定的人,冷淮川的日子却难过许多,虽说萧甯没有故意为难他,但原先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夕之间成为了上司,就足以对冷淮川造成打击了。
  更别提在冷淮川看来,若是他升官的话也不会放过原先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一时之间竟是如惊弓之鸟,反倒是变得沉寂起来,再也没有了原先那种活跃。
  更让冷淮川备受打击的事情还在后头,在翰林院学士之位确定之后,没过多久,皇帝另一道旨意也落到了翰林院。
  这一次的圣旨是给赵九福的,入朝为官不到一年的时间,原本不被他看在眼中的新科状元郎竟是一跃而上,成了他的平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修撰赵九福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朕心甚慰。今提升赵九福为侍读学士,望良史之才大有作为。”
  圣旨十分随意,甚至并没有另外的奖励,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升迁,但冷淮川是翰林院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圣旨的内容自己没有提前知道,那必然是皇帝直接让萧甯拟旨了。
  冷淮川忍不住回想自己一步步坐到这个位置花了几年,而赵九福呢,他不过是一个农家小子,只靠着讨好陛下竟然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坐到了跟他平起平坐的位置。
  这时候的冷淮川倒是选择性忘记了赵九福的贡献,在他看来医药都是小道,赵九福之所以可以快速升官,还不就是陪着皇帝玩角力奴颜婢膝得来的。
  有这样想法的人或许还不少,但赵九福却不在乎,毕竟升官是好事儿,他已经落到了实在,总不能让人家心里头想什么都管。
  再者,他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管这些藏在人家肚子里头的风风雨雨,大皇子交代的事情虽然办完了,可不代表他的事情就全部结束了。
  萧甯升任之后,原本的一摊子事情都留下来交给了赵九福,他倒是松快了,赵九福一开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寻常这种时候,另一位侍讲学士是要帮帮忙的,但此时冷淮川只当看不见,萧甯也带着几分考验的意思,偶尔会教导一番,但更多的还是让他自己来做。
  也幸亏赵九福已经将翰林院的事情理顺,不然的话这么一摊子事情下来还真的接不住,这已经不光是能力的问题,还涉及到经验以及各方面人脉的联络。
  当然,他能顺利的承担下来,也有如今众人都认为皇帝较为偏爱这位新科状元的缘故,对于皇帝偏爱的官员,其余人嫉妒归嫉妒,少有会冒冒失失直接对着干的。
  就这么忙过了几个月,等赵九福终于有时间已经又是一个年底,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赵九福便打算去拜访一下自家老师,亲自送一个年礼也算是诚意。
  顾行之见到他果然很高兴,拍着赵九福的肩头说道:“这都快两个月没见的,看着倒是没瘦,我还担心青竹一个人照顾不了你。”
  赵九福笑了笑,他确实是没有瘦,其实还胖了一些,但不知道是一直饮用灵泉,或者是练习五行阴阳拳的缘故,他的身形看起来十分完美,肉多了也不会显得壮硕。
  比起赵九福来,顾行之的气色却是不大好:“老师,我一直都有好好照顾自己,到时您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休息?”
  顾行之哈哈一笑,不在意的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难道跟你似的小小年纪就跟小老头似的,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打拳,天黑了就上床睡觉,日子过得忒没有滋味。”
  赵九福听了这话脸色一黑,故意作态说:“老师,既然你这么说的话,看来也是不稀罕我这个没趣的人带来的人参酒了?”
  顾行之一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也不管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了,笑呵呵的问道:“阿福,你又带酒来了,哎,也不知道你怎么学到的酿酒手艺,那人参酒的味道别提了,就是京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号称价值千金的千日醉也是远远不如的。”
  其实赵九福哪里会什么酿酒手艺,他倒是可以用灵泉来酿酒,估计酿制出来的味道也不会差,但这酒水到了外头灵气就会散了。
  所以拿来送人的人参酒就是系统出品,当年他觉得昂贵无比的人参酒,现在购买起来倒是毫无压力,用来送给嗜酒的老师自然最好。
  看着顾行之馋嘴的样子,赵九福取出自己带来的人参酒,系统里头出品的一桶人参酒可以装到五个大坛子里头,如今他带来的是一坛子。
  倒不是赵九福小气,而是顾行之是个喝酒没有节制,自己带多少他就能喝下去多少。
  看见美酒之后,顾行之连弟子都要顾不上了,拿过来闻了一口,长叹一声说道:“可算是活过来了,有这人参酒在前,平日里喝其他的酒都觉得没滋味喽。”
  赵九福笑道:“老师喜欢喝,我一直酿就是了,不人参大补,老师若是一次喝得太多了,我下次可不敢再送,否则师母可是要骂人的。”
  顾行之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赵九福无奈反问:“难道我不给您送酒,我就不是好徒弟了?”
  顾行之却笑道:“自然也是,最近可有不少人问我教徒弟的法子,可见他们都眼红我有个好弟子,这场景倒是比当年我中探花的时候还风光。”
  说道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顾行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阿福,你的婚姻大事心中可有打算,最近也有人跟你老师我打听。”
  赵九福早就考虑过这事了,就说道:“老师,你也是知道赵家情况的,若是有合适人选的话,不如劳烦师娘帮忙相看相看?”
  顾行之自然不会推辞,反倒是露出几分笑意来:“这个自然,你放心,师傅肯定会帮你盯着,给你找一个美娇娘。”
  赵九福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美不美倒是另说,只希望这位姑娘聪慧质仁,也别看不上老赵家的根脚,左右我也不能变身世家子的。”
  这话一提顾行之就明白了,赵九福也无甚高攀的意思,对未来妻子的容貌远没有品行来的看重,他虽然觉得女子容貌也重要,心里头却也觉得赵九福的想法十分实在。
  若是他一口就想要娶高门之女的话,以如今的情势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顾行之心底是不看好的,幸亏弟子的想法与他差不离。
  第145章 婚姻大事
  赵九福也是没办法,才把婚姻大事托付给自己的老师来看顾,主要他现在京城,老家那边的爹娘是肯定不会给他相看的,来之前老赵头和老陈氏已经说过了,让他在京城遇见好的就上门提亲,不用在意他们二老的意见。
  只是古代与现代不同,现在可没有什么自由恋爱的事情,别说赵九福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到家恨不得倒头就睡,就算他有那个时间去追求姑娘,这法子也不合适啊。
  顾行之是他的老师,在天地君亲师的年代,他出面合情合理,再者赵九福知道顾行之的性格,绝不会因为一时之利为他找不合适的亲家。
  顾行之确实是把弟子的婚姻大事放在了心坎儿上,当年他两个儿子成亲的时候,顾行之也不过是在旁略看了看,如今反倒是十分上心。
  不得不说这种差别让顾师娘心中有些不乐意,但顾行之的事情她向来是管不着的,更让她无奈的是,顾行之压根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的意思。
  不得不说顾行之也是个秒人,当年他阴差阳错不得已娶了顾师娘,一开始其实并未迁怒,两人反倒是有一段甜蜜的岁月,不然也不会有两儿一女诞生。
  但随着时间两人越发的不合拍,一直到后头说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顾行之看似放荡不羁的人,却并没有纳妾弄出一堆的庶出儿女来,反倒是一走了之图一个清净。
  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顾行之显然不是个好男人好老公,在跟老婆有矛盾的时候不想着好好沟通,反倒是采取了逃避的措施。
  但是在古代,顾行之虽然奇葩了一些,但在京城那些夫人们的眼中,其实已经是个不得了的好男人了,至少他没有纳妾,也没有庶出子女啊,光这一点就比大部分男人强多了。
  顾师娘心中委屈归委屈,心底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看着顾行之出门的背影心中憋气了一下,反过来却还说道:“罢了罢了,他不提我还省心了。”
  顾行之却已经一路来到了顾家正院,这边住着的是如今顾家的掌权人,顾尚书和顾老夫人,也就是顾行之的亲爹亲娘。
  顾尚书一般是不会在内院的,所以此刻屋子里头只有顾老夫人在,看见小儿子上门,顾老夫人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柔声说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用过饭没有?”
  顾行之与亲娘并不算特别亲近,不过到底是亲生的母子,相处起来也带着几分随意:“娘,我吃饱了过来的,您别忙了。”
  顾老夫人见他脸色不算难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开口说道:“柔儿怎么没有陪你一道儿过来,你们莫不是又吵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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